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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自己的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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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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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偶记

- 卢昌海 -

本文为几篇短文的合集

两毛钱的《尼耳斯·玻尔集》

我在国内时曾买过几本《尼耳斯·玻尔集》, 是戈革先生翻译的 (他因翻译此文集获得了丹麦女王授予的 “丹麦国旗勋章”)。 那些书一直留在杭州。 多年之后, 有一天我路过纽约唐人街的一家中文书店, 发现有些图书正在做二折处理, 我便过去看了看。 结果竟看到一本《尼耳斯·玻尔集》的第五卷, 恰好是我以前不曾买过的。

在纽约的中文书店中, 这种书的出现是相当罕见的, 因为基本上不会有人买。 那家书店想必已为这种罕见的进货行为付出了代价, 此刻正以放血般的低价出售此书: 一美元。 这个价格哪怕在国内书店里看到也足可令我吃惊。 要知道《尼耳斯·玻尔集》最初几集的出版正值国内书价猛涨的时期。 1986 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第一卷定价为 ¥5.05; 1989 年出版的第二卷涨到 ¥9.20; 1990 年起该书改由科学出版社出, 科学出版社是当年书价飞涨的领头羊, 自然不含糊, 1990 年出版的第三卷的定价一跃变成了 ¥29.90。 至此涨价大业基本完成, 后来各卷基本上维持在这一价位, 只随书本篇幅大小略有起伏。 我在纽约看到的这本第五卷因篇幅相对较小, 定价为 ¥25.70。 一美元的价格仅相当于此书国内定价的三折。 不仅如此, 由于该书出现在二折降价区, 还可以在此基础上再打二折, 因此实际上只要二十美分, 相当于国内定价的零点六折! 这个价格如果与 Amazon 的定价比, 则更令人瞠目。 在 Amazon, 《尼耳斯·玻尔集》 (英文版) 平均要几百美元一本 (当然, 这种价位包括我在内的一般读者是不会买的), 是这本中译本价格的一千倍左右。

更重要的是, 这套书的译文是我比较信赖的。 我自从几年前读过一篇翻译枪手的自白后, 对国内翻译作品的水平已经很存疑了。 不过戈革是国内少数翻译水平令人信赖的科学文献译者之一。 他既是国内最主要的玻尔研究者, 又有非常严谨的文风, 他进行翻译时有时会为了一个不知道的外文典故特地去信向国外朋友询问, 直至搞明白为止。 读这样的译作, 有时甚至比我自己阅读有关文献更准确, 因为我对文献中所涉及的文化背景等方面的东西的了解远不如译者, 至于文献中夹带的丹麦语、 德语等, 我就更是睁眼瞎了。

戈革如今已年过八旬, 他的笔耕经历并不很顺利, 象《尼耳斯·玻尔集》这样的好译本还在为寻找出版商而费心, 而他自己的作品《史情室文帚》只找到一家二三流的出版社, 而且还不得不自费出版。 花了钱, 据说对方的排版仍不负责, 质量也差 (可惜我没看到过此书)。 最近戈革先生的视力大幅衰退, 看来距离笔耕生涯的结束已为时不远。 我以前买过一本汇集百余位作家描述自己书房的书 (因未带到纽约, 书名记不清了, 可能是叫《我的书房》), 其中有一篇是戈革写的。 他的书房——与那本书中的许多其他作家的一样——很小, 是我们国家亏待那一代知识分子的写照。

二零零六年十二月十日写于纽约

悲惨的海运

今年十月份, 我从存放在杭州的图书中挑选了一部分, 小心翼翼地先用塑料袋打了包 (防水), 然后放入邮局提供的纸箱中, 用海运的方式寄往纽约。 掰手指一算, 共装了八箱, 总重量是我体重的两倍。 回到纽约后, 便开始翘首等待, 自十一月末起, 图书陆续抵达了。

前两箱的运输还算正常, 虽然出发时行装笔挺的纸箱已经变得衣衫褴褛, 但终究是挺住了没散架。 第三箱就没那么幸运了, 这一箱的顶部大约两寸左右的高度被压扁了, 打开一看除了被压扁的部分外, 图书都放得好好的, 只是被压扁的部分一本书也没有, 好象原本就是空的。 我有点纳闷, 因为所有箱子在装箱时都是装满的, 再怎么压也不可能把厚度为两寸的图书压为乌有啊? 可是我没有对每箱所装的具体图书做记录, 也就只能困惑而已。 前两箱都好好的, 似乎没理由怀疑第三箱丢了书。

这个困惑在收到第七箱的时侯终于见了分晓。 这一箱一看上去就已经惨不忍睹, 整个纸箱缩成了形状不规则的一团, 外面用包扎带乱七八糟地绑了几圈。 那纸箱的形状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本讲述金星旅行故事的科幻图画书, 在那个故事中为了说明金星上的环境之恶劣, 宇航员把一个篮球抛入金星的大气层, 结果篮球立即被压成了一小团 (金星表面的气压比地球表面高两个数量级, 温度也有好几百摄氏度)。 此刻放在我眼前的纸箱就活像书上所画的那只被压缩了的篮球 (唯一的差别是我的纸箱总算没冒烟)。 考虑到图书的不可压缩性, 我再是怀有良好的愿望, 也不指望还能从这个纸箱中找出全部的图书了。 打开一看, 尚存的图书倒是基本完好, 只是数量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 看到这箱图书, 第三箱上部的两寸空缺之谜也就迎刃而解了。

总括这八箱书的海运, 除丢过书的这两箱外, 还有其它几箱也很悬, 肚子上裂了好几处口子, 里面的书都可以看到了, 虽然没散架, 也让人捏一把汗, 就像战场上被打得肠子都露出来的士兵, 虽缝缝补补挺了过来, 若是晚救助片刻, 结果就将不堪设想。 综合地算了一下, 整个海运过程大约丢失了 10% 的图书, 是我有史以来遭受的最惨重的图书损失。

二零零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写于纽约

旧书闲话

在杭州念中学时常去逛清泰街的旧书店 (参阅 中学时代 一文), 后来那家旧书店关闭了, 我在杭州就再也不曾找到过旧书店。 虽然后来出现了特价书店, 新华书店有时也卖特价书, 但那里卖的大都是滞销的新书。 而逛旧书店除了有便宜书, 最大的乐趣是常常可以买到普通书店早已脱销的书。

后来出了国, 原以为与中文旧书店的缘分就此终结, 不想几个月前却在网上发现了一个旧书店联盟, 叫做 “孔夫子旧书网”。 一看之下, 好家伙, 居然汇集了全国各省市数以百计的旧书店。 看来通过网络这一中介, 旧书业的繁荣更胜往昔。 好奇之下我随手查询了几本图书, 那些图书有的是一整套中我尚缺一本的, 有的则是上次 海运 中不幸遗失的, 一查之下居然大都有卖。 于是便让国内亲友邮购了一些寄到纽约。

由于是旧书, 书的 “品相” 好坏是一个颇为重要的指标。 孔夫子旧书网对品相标识采用的是 10 分制。 作为买书人, 我自然希望购买品相尽可能好的图书, 于是每一种都选了能提供最好品相的卖主。 但收到后却发现有几本品相为 8.5 或 9 的书居然是图书馆的旧书, 颇出我的意料。

不过最意外的还不是这些品相低于预期的图书馆旧书, 而是一本名为《电磁学发展史》的书。 此书为中科院理论所的李国栋及其学生所著 (李国栋若健在, 今年该有 81 岁, 其学生也已有 65 岁), 初版发行于 1987 年, 我念中学时在书店里见到过, 却不曾买。 此次查询时忽想起此书, 发现有, 便购了一本 (所购为 1996 年出的第二版)。 此前所知的文献中, 除百年前 E. T. Whittaker (惠塔克) 所著的《A History of the Theories of Aether and the Electricity》外, 很少有系统专述电磁学发展史的书, 因此此书的具体水准虽要待读过之后才能判断, 但算得上是稀有类别中的一员。

收到书后我照例粗粗翻了一下, 结果发现此书的扉页上留有旧主人的题字及签名。 当然, 旧书中出现此类字迹不足为奇。 但有意思的是, 在此书中留下签名的不是别人, 而是李国栋本人。 签名的时间为 1997 年 9 月 18 日 (距该书出版约有 9 个月, 距今则已超过 10 年)。 更有意思的是, 扉页上的提字为 “心琦教授 指正”。 显然, 这一题字证实了签名者确为该书作者, 而非其他同名同姓之人 (否则谈不上 “指正”)。 那么, 这本书背后究竟有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作者李国栋将此书赠给 “心琦教授”, 照说赠书是不会被卖掉的, “心琦教授” 却怎地让此书流通到了旧书网上? 是自己所为, 还是家人代为 (“心琦教授” 若与赠书者差不多岁数甚至更年长, 则不排除本人已过世, 书由家人代为处置的可能)? 或是图书在邮寄中便已遗失? 这些问题我自然是既不知道答案, 也不会有时间去探寻答案。

类似物件若是出自演艺圈名人之手, 想必会有八卦小报去追根探底吧。:)

二零零八年二月六日写于纽约

书房的故事

刚才看到有网友说自己搬家时装了十三箱书, 不禁大有知音感。 我想客栈里的书虫一定不少, 但象这样级别的大虫恐怕还不多, 我应该算是其中之一 (也欢迎其他大虫出来报个到, 说不定有一天我们可以组建一个大书虫俱乐部 :-)。

很长时间以来, 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就是希望有一间单独的书房。

念初三的时候, 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除了床和写字台外就全是书架, 连写字台抽屉也有一半装着书。 这应该算是一间书房, 不过不是单独的书房, 因为它有一半是卧室。

后来出了国, 一开始住单间, 自然谈不上单独的书房。 直到后来结了婚开始找大的房子, 才又把那个小小的愿望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于是看房子时特别留意是否有房间适合做书房。 有一次跑去看一处号称三房两厅的房子, 到了那里扳着指头数来数去只有两个房间。 正纳闷, 房东目光如炬看出了我的疑惑, 就指着客厅边上凸出去的一块巴掌大的地方说这是第三个房间。 我一看那地方与其说是房间, 不如说是形状不规则的客厅的一部分, 连门都没装, 就说这么小的也算房间? 房东笑笑说: 嗯, 这房间住人的确是小了点, 不过可以当个书房……

后来看的房子多了, 惊讶地发现房东那句回答简直是一句经典。 来自五湖四海的房东们像是统一过口径似的, 我只要一说哪个房间太小, 他们十有八九就会告诉我: 嗯, 这房间住人的确小了点, 不过可以当个书房……

其实有些我抱怨太小的房间并不真的太小——住人是可以的, 只不过当书房的确小了点。

二零零五年九月六日写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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