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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遗梦 (1-6)

- 轩轩 -

(一)

1995年的春天,我在南京城里上初中,我的中学叫楚门中学,是一所很没落的中学。楚门中学的大门看上去古色古香,上面还爬了一些常春藤。 秦淮河在这个城市里缓慢流过。

我上初一的时候,有一个同学,他叫楚天。是一个小胖子,当时我也是一个小胖子。我们在一起,也许是因为物以类聚。他是班上最胖的男孩,我是第二胖的。我们都属于那种很亢奋的小孩,每天到处找事情干。 我跟他还一起去过明孝陵。

秦淮河也许不会觉得我们,但我们那时候经常背着书包沿着河流前进。 有的时候在河的对面也会有一个小女孩在走,她其实就是我们班的同学,她叫金薇清。 她后来南迁到广州,而我北上到北京。 但当时我经常看见她在秦淮河的那一边走。

楚天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里,我夏天的时候去他家睡午觉。他有一个姐姐,考上了高中。叫楚玉。

楚玉她也要睡午觉。我们3个人睡在一张铺在地上的大凉席上。

时间就是这样过去的。

“李楠同,这块给你。”每到夏天的时候楚玉都给我一瓣西瓜,然后这样说,“吃完以后就睡觉去。你要是再偷看我写的日记我就跟你拼了。” 在学校里别人经常叫我男童,或者书童。 这群小孩为什么叫我书童我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好象事情没有什么理由。他们叫金薇清奶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叫奶酪。当时我们班集体发育,发育最好的是王难。这人初一的时候胸就已经如一陶瓷大碗,她长的也很丰满。奇怪的是她父母居然给她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王难。很难吗??我们后来怀疑她妈妈生育她的时候一定是难产。 王难很早就有绰号叫奶娘了。

我们上初二的时候,楚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得了精神分裂病。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他寒假的时候回湖北老家去了。那里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庙里有一个菩萨。楚天的妈妈是一个很天真的女子,居然让楚天跟菩萨合了一卷胶卷的影。照片洗出来以后楚天就变了。 楚天变得喜欢舞刀弄枪。 这个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以前一直与他拿着木棒在公园里相互追打。但最近他喜欢拿家里切西瓜的水果刀跟我比画。我真的很怕。 楚天告诉我说,男童,你知道吗?我寒假的时候去了一个山冈。我结交了四个当地的兄弟,他们有梁山108将的遗书。上面写着梁山后代的名字,其中有我爷爷,我爸爸和我的名字。 我说,那是家谱啊。 楚天说,不是不是,是他们的遗书。当时梁山108将被朝廷招安,但是当时朝廷奸佞当道,梁山108将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于是就把后代要取的名字定了下来。 我很有点吃惊,于是问,那你爸爸他们是谁的后代? 楚天诡异地一笑,说:我那四个兄弟给我看了,其实我本来不姓楚,我爸爸我爷爷也不姓楚,我们本姓张,是梁山英雄张青张清张横张顺中其中一人的后代。我们改姓楚是为了掩人耳目,防止坏人加害。 我感觉有点恐怖,于是问,那我家是谁的后代??李逵? 是的,楚天说,我在那遗书上看到你爸爸和你的名字了。你家就是李逵的后代。

楚天说完就用白毛巾在脑袋上包了一圈,森森地说:“男童。我们要小心啊。现在这世道跟那时候还是一样的,到处是奸佞,我带着刀是为了防身。我已经叫我姐姐去通知跟我家相关的人了,我们是梁山后代,要加强警惕。”

我当天离开楚天后再也没见到他。听说他因为跟菩萨平起平座拍照。而且还是他妈妈给他拍的,菩萨很生气,要惩罚这一对母子。于是叫楚天得了精神分裂病。

差不多10年以后,也就是2006年,我的夏天是灰色的。我一个人在北京的一个研究院的办公室里,我想起了楚天。附带说一下,我的名字还是李楠同。我研究的方向是量子引力,他们说我每周一三五搞量子,每二四六搞引力,每礼拜天精神分裂一次。

他们当然是跟我开玩笑的。

(二)

楚天去精神病医院了。那天我还在学校没有送他,他父母也没有通知我楚天去了那里。他们不知道我跟楚天。注定要命运相连。我们的友谊在时间的河流里漂流越远,会越凝重。

我相信楚天一定是在苦苦挣扎。 而我一直在苦苦追问,楚玉一直不肯告诉我楚天去了什么地方。 我后来交给楚玉一封信笺。叫她转给楚天。 她说:书童,我跟你说,我弟弟生病了,现在没有办法看书,也不能看信笺。 我说:你给他就行了,他一定能看懂我给他写的信的。 她说:好吧。但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妈,也不要告诉别人。我妈不让你再跟楚天交往了。 我默默点头。放下信我就走了。我觉得楚天的妈妈一定以为是我害了楚天,否则她为什么要迁咎于我?

在给楚天的信里,我说: 楚天 你生病了,也许你看不了我的信,但我还是写了。你还觉得我们一起在八一那边的铁门前扔飞镳吗??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录象吗?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明孝陵吗?你还记得秦淮河边我们一起走过吗?你还觉得秦淮河边的奶酪吗?她也在等着你回来呢。虽然她不知道你喜欢她,但前几天我告诉她你生病的事情的时候我看得出来她很着急,也很关心你。

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天的事情了吗? 楚天,楚天。 兄弟我在等你回来。

楠同 96年3月32日

我不小心写错了日期。 楚天一直没有给我回信。 他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不见。 我的少年时代也消失不见。

(三)

楚天死的那天天空阴霾,我在学校里一个人发呆。虽然我觉得楚天说的可能是不对的,但我是不是李逵的后代呢?我在痴心独白,没有人告诉我答案。 楚玉比我大2岁。她弟弟死了以后她变的很沉默。我知道她也很无奈。

2006年,我的另外一个朋友,是一个研究员。 他给我写了一封信。 我打开一看,一张黄色的小纸条: 遗书 鄙人今已去世,遗体即当火化。骨灰撒于天空,思君遨游太虚。未能与君话别,他日自当谢罪。黄泉路上相逢,必将把酒言欢。

我的这个研究员朋友是搞黑洞的。他叫城城。35岁。早年他在法国搞黑洞,那段时间他春风得意,到处找女人睡觉。等他回到国内,不但性欲减退,甚至突然自杀。

(四)

2006年,我的日子是灰色的。 我还是叫李楠同,岁月在我的额头刻录下一道道抬头纹,我与王难在一起生活。我虽然只有26岁,但已经缺少激情。

飞机呼啸着穿过云层。以前我在法国读博士的时候,每次总是和城城一起回到北京。那时候他在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做博士后。独在异乡为异客,遍插茱萸少几人?那时候每次回家,我们总是坐同一个班机回到北京。

我的世界,和他的世界,现在又渐渐远离。我本来以为他不会自杀,没有想到他真的很有点象顾城了。

“在 黑洞里跳舞,我的快乐和忧伤是外人所看不见的。”在回国的班机上,我们坐在一起。他这样跟我说,说得跟真的似的。

“妈的,你说话总是象一个诗人。听说你在法国的时候搞了N=8的女人?”我问。

“是的,N=8。那时候我搞超对称,也搞到N=8。想来我与N=8有缘。”他的脑袋已经有点秃顶,但神情还是很有点天真。他比我大9岁,但看上去比我还要幼稚一些。一副金丝变眼镜,圆圆的颇有点20世纪30年代的荒凉的味道。

“你老婆知道的一定会杀了你。”我淡淡地一笑。

“她不会知道的。我每天都想着编谎话给她听。她早就给绕进去了。”他不在乎地说,“她很天真的。不象你老婆。”

“你说别人天真,不怕她也骗你?”我说,“现在的女人不是那么容易骗的。你老婆我不了解。但我感觉我老婆好象背着我有什么情人。”

“王小姐是那样的人吗?”城城噔大了眼睛问,“你是不是太多疑了。女人还是从一而终的多。”

“但愿不是吧。”我无奈地说。转移话题说,“这次到了北京你说那个王朱德可靠不可靠啊?”

“我听他谈话的口气,好象还是比较诚恳。他那种混过大场面的人,应该也希望在有生之年做点事情吧。”

“但愿吧。”我不知道怎么样说了。

王朱德是我们在法国的时候就认识的,他以前在军委担任职务,后来怎么样出来在社会上干事情,靠卖石油弄了第一桶金,现在50多了,突然提出要搞一个中国的私人研究所,打造出一本土的princeton高等研究院来。在中关村造了一个院子。有幕有样地在院子里移植了一棵大树,树下树立起来一爱因斯坦的雕像。 大门不是很气派,但很雅致,装得跟中世纪的基督教堂的门一样。门口也没有什么牌匾,外面的人一直以为这其实是一军事禁地或者中央首长的秘密别墅。 进入里面,你可能看到2个2层小楼房,不大,甚至有点平仄之感,一个叫星空楼,一个叫内禀楼。这个在中国是很奇特的,外人一进去,看见星空楼这个名字,难免会吃惊,以为进了火星人的家了。至于内禀楼,这个就更加奇特了,外面的人看见这个名字,全部晕掉,内禀是什么??基础好一点的,以为是电子生活的地方。 我与城城是这个研究所的唯一2个研究员。王朱德说,因为研究所是初期,所以先就招募我们2个。以后等情况好了以后,再继续招募其他研究人士。 我后来被任命为内禀研究所的所长。与王难住在内禀小楼,而王朱德叫城城做了星空研究所的所长,专门研究星空。城城的老婆是一个赌徒,每天晚上都不回星空研究所,在外面打麻将。所以实际上,星空楼里往往只有城城一个人,他一个人住了一个月,就自杀了。

我的老婆很不高兴,我一回国就跟王朱德那样的人混,每月拿3000的工资,她一直以为我在国外得到博士学位,回来后能日进斗金,她在银行上班,对钱的看法是一百万不算什么,一千万也只算是小菜一碟。她对钱财的看法,有时候用来计量的单位是“亿”。比如说,老公啊,你什么时候能赚几亿? 王难与我住在一起,我是每天在内禀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的任务是晚上来我这个地方睡觉,连作饭洗衣服这样的时候,也是全有我自己来搞定。我有时候觉得,我的婚姻,也算是一笔出入两清的帐。我与她没有什么扯不清的感情,也没有经济瓜葛。她在外面有男人的事情,我也可想而知,也许大家也已经是心照不宣,等到有一天可以心照不宣地离婚。 我才26岁,却已经心如死灰。

我也有一个女人,有几次王难不回家的时候她来过内禀楼。 我还养了一个鹦鹉,挂在2楼书房的窗帘变。它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畜生,我叫它学会了好多句子,比如说,有女人来的时候它会叫:“你好,小姐,春,春,春。” 更加滑稽的是,这个鹦鹉还会冷不钉地骂人:“操你妈,傻逼傻逼。”我从来没有教过它这样骂人,因此我怀疑一定是它的前任主人把它弄的那样恶毒。

(五)

现在是2006年,我26岁。是一个研究员。我26岁的时候就成为研究员,他们说我早慧。 我有一本笔记本,扉页上写着《书童页边集》。所谓的页边集,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里面是我10年来的一些梦遗一样的句子,比如说,我今天非常快乐地度日如年,她哭得很凶狠但我不为之动容,一个人不能同时进入三条河流,骚娘们奶有高低,张君宝欠我圆珠笔一根,赌博是有规律的跟超空间有关系,我的页边集能与高斯的笔记媲美,我不知道我的祖先是谁。我的第一个女朋友看了我的《页边集》,哈哈大笑起来,说,书童,我看你干脆叫梦遗集算了。你写的东西怎么全跟梦话一样啊。 我反着问:“嘿嘿,那你知道什么叫梦遗吗?” 她那时候只有10来岁,说:“那不是梦里遗留下来的思想吗?”

我以后有一段时间,一直把精子当作思想来看待。 金薇清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她同时创作漫画小说《新编故事之恐怖演员》。她总觉得她很有思想,说她就是当代李清照秦淮河畔17岁的柳如是。我告诉她你别写写写了,我以前看过楚玉的日记,妈的,什么呀,全是什么朦胧的情啊,他的眼神啊,我是囚禁的鸟啊,写半天没有一点思想,说白了就是发春。你们女人啊,就是头发长但没有思想,因为你们没有精子。 你看不起我们女孩儿。我不想理你了。清说。 我没有看不起女孩啊,我的姑奶奶。我说。 说这些的时候,我抱着17岁的金薇清在黑暗的电影院里不段抚摸她的小小的乳房。她死死地抱着我,一边笑一边喘气,说你不要啦。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难道很痒吗?我问她你他妈笑什么呀?她说,我觉得我妈妈要是知道我现在跟你在一起非气死不可。你说你算哪根葱啊,居然敢摸老娘奶子。妈的,我说,你还什么老娘啊,疯了是不是,奶娘吗?你是奶酪,不是奶娘,我觉得奶娘比你大很多啊。她说,你再说我不理你了,她大你找她去啊。

10年前,我还在南京上学,我有一个女朋友,叫金薇清。 每天晚上我们放学,我就会跟她一起一前一后从中学校里出来,楚门中学依河而建,十里秦淮,烟雨青楼,全离楚门中学很近。我跟清的世界,是以楚门中学为圆心的一个大圆。一直到江宁县那边,算是我们的边界。我们从学校里出来,然后分手,她走在秦淮河的东边,我走在西边。我们这样走路,算是情侣之中最新鲜的。我们一起回家。晚霞是那样的红,把整个城市全幻化成一个蝴蝶。我相信不是只有相爱的人比如梁山伯祝英台会变成蝴蝶,在我们相爱的城市,这个城市全变成一个巨大的美丽的蝴蝶。 我们走在秦淮的两岸,也在爱与恨的两岸。她年纪虽小,但骨子里有深入骨髓的寒冷,象是一首华丽的音乐。她把世界看成由爱情堆砌而成的城堡,自己一直是那里面唯一的公主。而我是她的王子。她对事情的看法无比复杂,可能起因是因为她的爸爸,是一个很大的贪官。出生在官僚家庭,她又表现得好象时刻处在渐进的没落之中。 某天她与我在天桥上走,抬头看见蓝天,幽怨地说:“书童,假如我是一个歌妓,我会很寂寞。” 我拉她趴在天桥的栏杆上,伸手摸到她背上的奶罩的带子,说:“不会,因为我,你不可能是歌妓,也不会很寂寞。”我当时很想霸占她一辈子。 楚天死了以后,我和金薇清成了男女朋友。我们开始一起逃课,去什么公园什么游乐场玩。一玩就是一天,她在日记里说觉得那段日子足够把她积毁销骨。我亲口问她什么是积毁销骨?她一本正经地说,就是积累一起干的坏事足够把她整个人毁灭掉,但那种快乐好象消魂地骨头都要酥掉。

10年以后,我无法忘记她。 离开中学后,她去了广州,我去北京上大学。后来我们一直天隔一方。 2006年,我告诉她说,清,我已经回到北京,在法国3年,我一直想你。假如可以,你来北京吧。我还没有结婚,王难跟我住在一起,但我不爱她。我与她领了结婚证,但那实际上对我来说是一页废纸。你快来,我还没有结婚,你快来,我们是犯了错的孩子。其实,我应该先与你结婚。

清给我的回答是:你的逻辑出人意料,你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说自己还没有结婚。我也结婚了,我想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

清的温柔和寒冷一直是我很迷醉的。虽然她此刻显得很疏离,但我知道我在她心中永远是一根刺。她不可能忘却我,她永远是17岁的那个清。南京城里到处是法国梧桐,雨夜浪漫,我们很幽怨地在一起携手而走,缄默不语,17岁,我们好象是27岁的成人,守望着等待千年的恋情。太早成熟,好象烟花烂漫,时到今日,依然风华绝代。我们情定在落日的天桥,下面梧桐飘曳,我爱那些梧桐,但我更爱清。这很有点想柏拉图说,我爱我师,但我更爱真理。我一直期望有一天我能再回到南京,在落雨的季节,打着一把油纸伞,与清手挽着手走过一条悠长悠长的街道。 现在我每天在研究院里与鹦鹉为伴。

王朱德得知城城死了以后打电话给我:“他死了,你叫他老婆把自家的东西全搬走。他妈的好好的自杀干什么,嫌我给的钱不够?还是他妈的纯粹脑子有病?”他在语言鞭尸以后,感觉无聊,转如正题。说:“我过几天回去一趟,与你从长计议我们研究院的问题。我打算派你去各大学招几个考不上研究生的大学四年级学生来研究院,给你当研究生。我出钱供你们做研究,你们也不用出什么文章,只要能研究出一些有实际用处的东西来就行了。文章算个屁啊。我本人嘛,也不懂,但建议你研究一下电脑,和这个人的脑子,人的大脑我看是大有可研究的啊。比如这个我想,你要是在一个强磁场里,那你的大脑会不会有损伤……”

“是是,王先生,我一定照您的意见去开展研究。至于研究生的事情,我希望找一些数学物理好一点的。还有,我实际上现在在做的研究是纤维丛。其实跟大脑有很大关系。你知道世界实际上有2部分构成,一部分是外部世界,也就是时空;一部分就是人大脑里的内禀世界。这个内禀世界与外部世界的关系,我发现用纤维丛来描述是最好不过了。”我有点讪讪地说。

“啊?纤维丛??好好好,你爱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在这方面你是专家。我比较忙。公司有大量的事情要我亲自过问,研究院那边我虽然还挂着院长,但以后可能要你全面主持工作了。过几天我给你划200万,你先去各大学招几个研究生过来。每个研究生一年给他2万,食宿我们不管。每天的任务也很简单,只干半天,就是跟你一起做研究。至于研究什么,你们自己定。我还是希望你们也研究一些能赚钱的事物,当然不能赚钱也行。”电话那边说的很急,好象是憋得慌了,“先就这样吧。”说完就匆忙挂掉好象是冲向厕所了。

我挂掉电话,心中盘算着那200万我应该黑百分之几的问题,想完以后自己开始沏了一杯意大利咖啡。转身坐在电脑转椅上,心想去各大学招研究生的事情该怎么样进行啊。想了半天没有一个谱,于是打电话给我的小情妇陈娟:“喂,是我,干什么呢?” 陈娟是一个单身贵族,27岁,北京人,长的一圆脸,讲话时满嘴胡言乱语,爱好抽烟,缺少小女人气息:“写网络小说呢,你干嘛啊你?我忙着呢。” “是这样的,娟。我想你做几天我的秘书。我们研究所要招研究生了,我想你帮忙干点活。”我恳切地说。 “别逗了,就你们那破什么研究所,还请我当秘书???你说说看,我有什么好处啊。”娟说,“我现在写小说都已经有亿万读者了,你别出不起钱啊?我告你,少于1万我不去。” “1万一天还是一个礼拜?一个月?”我有点糊涂地问。 “当然是一个月了,难道你想给我一天一万?”陈娟有点开心地笑起来,“就你哪破样,还能出得起一天一万?”

“娟,我跟你说,我现在有200万,一个月一万我给你。一点问题也没有。这样把,你先去给我印刷几张海报,说我们王朱德研究所招研究生了,数学物理系的,电子系什么的,全要。最好是那些考研究生落榜的人,来几个我们要几个,一周五天工作制,每天只来半天,研究所不提供食宿,每个研究生一年2万。相当于每月发1800。”我一口气说完后等她反应。 “一年2万??有人会去吗?”娟不屑地说。 “一定有的,我们是很开放自由的研究所,虽然不发研究生文凭,但很自由啊。你先这样写,然后出几张海报,叫人贴他妈的学校去,联系电话就留我的办公室的电话,注意,要说明是留法博士李楠同领导的的研究所,主要做量子引力,当然实际上我们什么都做的,你就甭管了,瞎写吧。但不要吹,我们实事求是,他们爱来不爱。今天下午你来我这里,我把一万个大洋先给你,你让我利用一个月。过几天等广告到位后我们去各大学看看,跟人家的管毕业生分配的人也熟悉熟悉。”

下午三点陈娟来我办公室拿了钱以后,跟我鬼混到晚上7点,她离开后我陷入无尽的虚妄里。 我答应过几天带她一起去死海玩去。

“我带你去约旦那边去流浪去。”

“好啊,你老婆怎么办?”

“我就说去参加学术会议,她不懂的。”

“那为什么我们要去约旦啊?”

“随便找个阿拉伯地方啊,有沙漠有骆驼的。”

“那我想去死海,死海不死,我们的爱情死不死?”

“什么死不死?死海之所以死了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

“你说我什么??!你他妈的玩了我现在想怎么样啊?”

“没有没有。你是个好女孩,我是禽兽。”

“那你还去不去死海了?”

“好啊,虽然我不知道死海在哪里。”

“那先这样吧,我走了,李老板。”

“陈秘书,你走了以后别给我打电话,我会打给你的。”

“我偏要打给你。”

“你不要闹,我现在跟我老婆还没有离婚,你这样会犯罪的。”

“我不怕。”

她说完就关上门走了。我在电脑里放beyond的《情人》,音乐流转,我突然暗中淌泪,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到底是怎么了。

(六)

海报是这样写的:

NOTICE

中关村王朱德私人研究所是国内第一个私人研究所,目前招牌大学四年级毕业生去该所研究学习量子引力理论。报酬丰厚,月薪1800。该所由著名留法博士李楠同主持。热忱欢迎具有探索精神并且具备数学物理功底的学生报名参加面试。联系电话,010xxxxxxx,陈小姐

海报贴出去后瞬间就有几百人打电话过来咨询,我在内禀楼里那一个月来冷得发抖的电话突然成了热线。 陈娟也忙得不亦热乎,第一次发现原来量子引力是那么热门。第二天,晨光熹微,我就与陈娟早早打的到希尔顿大酒店。 “娟啊,今天你很美啊,还穿一这样短的裙子。……”我假装色咪咪地说,其实陈娟对我已是一潭死水。 “别整个跟一胡同根里长大的人棍似的,——你今儿可是老师啊。”娟提醒我说。

我叫陈娟去开房间,准备逐个面试学生。 一个叫王大伟的人,第一个敲开了我们的房门。 “请进。”陈娟在敲门声后整理了一下裙子,说。 一双布鞋先进来了,我抬头一看,妈的,这他妈是人吗?他的脑袋居然是一个正方体。 “你好。”他看上去面有菜色,说话的声音很小,眼神里跳动着因为紧张而恐惧的泪花。 “你好,请坐。”我觉得他有点过分紧张,“你看上去很象沈已。” 沈已是金薇清的漫画体小说《新编故事之恐怖演员》里的主人公,有一个很大的方脑袋。她的漫画之画给我看,所以可惜外人不知道沈已的存在。 “谢谢您,李先生。”他谨慎地说。 他站在离我与陈娟半米的地方,被我的话震住,局促地发抖。一米七五左右,看上去也是是魁梧的大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胆子那么小。 “同学你过去,到那沙发上。”我指了一下沙发,等他小心翼翼在那弹簧很软的沙发上稳定下来后,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大学的?” “我是仁辅大学数学系的学生,大四,我叫王大伟。” “那你知道Fermat的最后定理是什么吗?” “Fermat的最后定理?是不是说X的n次方加上y的n次方等于z的n次方,当自然数n大于2的时候,这个方程没有平庸的整数解?” “那你知道什么是微分几何里的Gauss-bonnet定理吗?” “是不是说对高斯曲率的积分等于欧拉数?” “那你为什么想来我们研究所?” “因为我很喜欢量子引力,虽然我没有学过物理学。但我知道现在的科学,最大的问题好象就是引力的量子化。我喜欢跟着您做研究,争取在这方面有所收获。” “那你知道我们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钱的问题我不是特别看重,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最希望的是能够真正学到点东西。可能,希望李教授能给我这个学习的机会。”

我楞了一下,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教授,又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转身对陈娟说:“这个同学比较不错,来得最早。还是个理想主义者。” 在这个时候,陈娟一定是把理想主义者想直接等同与处男了,居然问:“那你有没有女朋友?” 那人一时语塞:“……”。好象意思是有但没有,或者,没有但有。处于一种量子力学里的不可名状的叠加状态。 外面的敲门声音变得急促起来,我大声说:“请进。” 一会儿就又进来两个男生,长得全是黑头黑脸的,跟焦碳一样,瘦得很象是非洲难民。 其中一个看见我就招呼:“王老师,你好。”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眼睛是带有一点邪光,可能不简单。 “你们坐那沙发上去。这位同学,我不是王朱德,我是李楠同。”我说。

那人一听,一点头,象一个日本鬼子一样鞠了一躬,说:“咳,对不起,李老师。” “非洲最近怎么样?”陈娟突然问那新来的两人。 “啊?”两人顿时目瞪口呆。 我连忙打哈哈:“陈老师的意思是问你们学过非线性没有?对了,忘记说了,你们先说一下你们自己的名字,专业,和学校。” “我叫田回回,是丽都大学数学系的,他叫王二。是我同学。”其中一个黑人说,另外一个看了我一眼说,“李老师,我叫王小波。” “王小波?”这名字一听起来嫩那么熟耳啊,“好,王小波,那别人叫你王二,哦。好,我先问你,你知道数论上有一个叫3n+1猜想,或者说角谷猜想吗?你知道的话请说出其内容。” 王小波没有了到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样子的,大吃一惊,说:“李老师,这个我有印象,但现在给忘记了,您能不能换一个别的问题?” “那我问你,你家是哪里的?”陈娟穿着超短裙,露出饱满的大腿,春意昂然,她说,“你们两个新来的那么黑,看起来象是挖煤的啊。——当然我是开玩笑。” “老师,您真会开玩笑,我家是江苏的。”王小波说。 我说:“我再问你们俩一个问题,如果答对了我们研究院就要你们了,我长话短说,你们是学数学的,我的问题很简单,你们来我们研究院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女人?” “我们是学数学的,是理想主义者。李老师,我觉得您的问题好象似乎太尖锐了,我们只是想跟您学点东西。”王小波回答说,“但不可否认,我们觉得1800元一个月的待遇相比其他大学或者研究所还算不错,您知道,假如我们在您的研究院里连饭也吃不饱,我们肯定不会来。” “好,那你们两个我们初步确定要了,过几天你们把你们的简历和就业协议书送到我们研究院,我给你们签字。你们有什么问题在这几天可以继续与这位美女陈老师联系。”我指了一下我边上的陈娟,对王大伟说:“王同学,你也一样。等手续办好以后你们三个随时可以来我们研究院开始学习。外面又有人再敲门了,你们三先回去。叫门外的人进来。” 三个大学生站起来跟我道别,鱼贯而出。 王小波在离开之前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扭曲的纸,说:“李老师,这是我写的一个论文,您有时间看看。”我接过来,放床上,说:“好的好的。”

又进来的三个,是清一色的女生。 我眼前一靓,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的所谓研究院还能那样吸引漂亮妹妹。我站起来,向第一个女生伸出手去,握手欢迎。 她好象没有料到我要与她握手言欢,考虑了半天终于终于伸出一只左手来,连我都面红耳赤起来。 我避开她的手,乘机用那刚伸出去的手臂指了一下那张大床,说:“三位女同学,你们在床边先坐下。”

二零零四年六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