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站长主页 -> 繁星客栈 -> 网友原创作品集 -> 卿本佳人 (续2) | December 22, 2024 |
卿本佳人 (续2)
- liuliu -
Shall we talk
明月光,为何又照地堂,宁愿在公园躲藏不想喝汤
陪我讲,陪我讲出我们最后何以生疏
荧幕发光,无论什么都看,情人在分手边缘只敢喝汤
陪我讲,陪我讲出我们最后何以生疏
陪我讲,陪我亲身正视眼泪谁跌得多
明月光,为何未照地堂,孩儿在公司很忙,不需喝汤 我喜欢Eason,尤喜这首经由他独特声线演绎的《shall we talk》,林夕用他的玲珑笔,从懵懂少年絮絮写起,曾经的亲人痛,情人快,变作寡言少语的冷冷相对,回首潦草的来路,终于鼓足勇气地问了声:shall we talk。其实,每个人都是他人生命中的过客,或如浮萍聚,或者,干脆就打个照面消失不见,谁又为谁驻留一生。那些有幸打上烙印的,大概是漠视宿命的人们,联合缘分开的玩笑。我想起那些过去了的人事,心下感叹:喊出shall we talk的那位,真是功德无量。 高中报到那天,我踏进新宿舍,就见对面床躺着个大眼睛女孩子,她沉默地看着我们忙来忙去,眼里布满雾气,眉尖若蹙。等我的人马旋风般离去后,她忽然坐起来,茫然地四下看了看,复又躺下,再无声响。到了新环境,心情复杂,晚上大家都要哭哭鼻子的,她却无泪。 开学一个月,室友间心扉渐敞,我们便叫起她“爪爪”来,因其手指长而尖利,缺乏血色。有的女子鲜嫩水灵,有些却干燥疏松,我老觉得,大概人是有水质和木质之分的缘故,爪爪无疑属于后者。入学体检时,护士在她的指尖划个小口汲血,却不如别人轻易,硬是猛捋了几下才见血出来,看着让人难过。 几阵秋风过,空气中的水分一下子减少许多,校运会就如火如荼地开展了起来。我们在田径场外集队静候,一个沙哑的女声先于广播响起来:“梅俞!梅俞!”爪爪从人群中木木地走了出来,身着崭新的蔚蓝校服,衬得脸色益发苍白。她的小姨覆满悲恸,就那样拉着她的手,在全校师生面前垂首走过。后来,老师告诉我们,梅俞同学的爸爸病危,请假一个星期。 七天过后,爪爪准时回到学校,脸上是少女特有的素净。刚好妈妈给我送东西,正收拾床铺的她直起腰,淡淡地说了声:“阿姨,我爸爸去世了。”然后轻轻地笑了,我也跟着笑了下。有些东西在劫难逃,一个句号让人重出生天,爪爪有了人间气象。 高中生活日日相似,溜得飞快。我们给很多老师取形神兼备的外号,偶尔也在饭堂插插队,被高年级学生瞪一眼后乖乖回到原位;在饭堂的留言簿里“恶意中伤”柿子脸阿姨;卧谈会时啧啧称赞隔壁的某某媚功了得,害得我们的教室春意溶溶```` 这所中学因为有了个身形奇异的学生科长(头小脚小身子大,我们不客气地叫她萝卜科长),就有了套违背常例的管理方法。绑个小头巾就被贯以“奇装异服”的罪名,谈个恋爱倒能逍遥法外。政策一宽,小小校园便雨后春笋般地孳生了许多似是而非的爱情—我在宿舍里发表高论:这些小春天大抵可分两类:一是“优化组合”,俗称才子佳人,由成绩优秀和容貌姣好的女生组成;一是“强强组合”,由成绩皆很良好的男女生组成。萝卜科长和小春天基本上是相生相克的,这也是为什么没有差生组合存在的原因—它们得不到萝卜科长的“姑息”嘛!室友们给我鼓起掌来,爪爪更是笑得眦牙咧齿,淑女风度尽失。别的宿舍评价我们,说是天真得可耻,她们未必知道跳出三界外的乐趣。朴树歌里的那些花儿,没有散落天涯的担忧,在教室明亮的日光灯下健康成长。 爪爪的爸爸在官运亨通之时撒手人寰,门庭寥落,她原来的一帮子同学非富即贵,如今见面却是矜持得很,言语节省,都是孩子,真不知哪里来的世故。爪爪平素的天真也在此时一扫而光,老是浅浅地笑,摆出一副空城计的架势。我们不喜欢她满副盔甲的样子,她却从来不恼火,脾气比往常还要好。爪爪衣食上暂且无忧,独在心智上费这么些力气,我们很是不以为然。 亦舒说,女人一长得好便立刻给人一种卿何薄命的感觉,这个老太太,脑袋真是锈掉了,拿过去的情结走今天的套路,怪不得文字总不见新奇。但是,这话对爪爪倒是应验的,她也无可避免地惹来了宗桃花债。当她不再辛勤耕耘学业的时候,我的傻瓜室友们开始担心,貌似坚强的爪爪能否拿得起放得下。诚然,再真诚的游戏也会有失败者,再粉饰太平的结局也会有伤痛,小女生空有临渊羡鱼的热忱,却没有退而结网的境界,那么小,作个抉择都没有余地。现在来看,当初青涩的恋爱,正如某人笔下形容的,如“花百姿”为沙皇设计的钻石复活蛋—-一点用途也没有,但美得发昏。太恰切了!反正,爪爪就是沉进去了,故事俗套得连我都不愿多费笔墨。 七年过去,我惊讶自己记述得如此详细,但仍不敢担保这一定是事实。不是说,人类的记忆是个奇怪的东西吗?忠于感情而不忠于事实,谁又能去跟记忆对质。每年这个时候,学校里的树都落光了叶子,当时只觉讨厌,校道上满地厚厚的黄叶,碍眼碍路,扫都扫不尽。穿着张风的校服,天天要走几个来回。每个时期都会有困境和焦虑,当下很难说自己是快乐的。我们就在一种天真得近乎可耻的状态中往前走去。 我最近一次见爪爪,她很瘦,精神带着种透支前的亢奋,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却逻辑混乱,虚弱得一塌糊涂。当她妈妈风尘仆仆地赶来把她带走时,她拉着我的手委屈得直哭:“我没事的!”她的钻石复活蛋终于破碎了,蝉过别枝,剩下她独自饮泣。我们没有注意到,自她爸爸去世后的快乐,是如此空泛,她一直在日记里跟她爸爸对话,漠视身边真切的欢欣,反而沉溺于一种沦落在灾祸中的安乐。早一步从丧亲之痛中抽身,只是为了蒙骗别人,独自一人在心的周围筑墙,最终封锁了自己。 我独怀念,她那眦压咧齿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