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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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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骑竹马来！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种两小无猜的爱情，是我最推崇的一种爱情，我想那是爱情的最高境界了，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一切都那么天造地设，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然而，我明白得不到。或者也得到过，但却像海市蜃楼，就那么惊鸿一瞥，却让我把这个幻像铭记了一生。

我和他算不上那种非常彻底的青梅竹马。只是从小学开始同学，直到初中。那是个学习成绩很差的男孩子，个头小小的，有些瘦弱，正处在变声期，说话声音尖利得像个女孩。他父亲在成都上班，母亲一人带着他在乡下教书，或许是顾不上他的缘故吧。在我的印象中，他很脏，经常带着两条鼻涕，衣服常常很久不换洗，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在衣服上留下东一块西一块的白色渍印。

读完整个小学，我记得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上初中后，我们又在一个班，他坐在我前面。那时，他不时地带些书来看，而且是我那时很难得看到的书，我当时常读的书是《雷锋》、《欧阳海之歌》、《绝裂》之类的。但他带来的书却让我耳目一新，比如《杨家将》、《西游记》、《三家巷》、《三国演义》等等，甚至还有线装本的《红楼梦》。我知道那大约是他爸爸的藏书。他并不爱看书，那一本本带来的书，无非是想在我面前炫耀。就这样，我从他手里几乎读过了中国古典名著中最知名的几本书。

我们的交往就是这样，借书、还书，没有多少话。我看完一本书，还给他，他就会主动地再带书来给我。但我知道他暗地里为我拼着命，有一次有一个男同学在我的文具盒里偷偷放了两粒红豆和一张纸条，被他看见了，他硬是找到那个个子比他高的男生打了一架。

初二下学期（他那时开始窜个子了，坐到了我的后面）一天中午放学后，他告诉我他要到远处去读书了。我有些震惊，以后我再也看不到我要看的书了。他说他要去天府之国，我们四川最美丽的地方。于是，我说：“那好啊，我也要走，我要去天涯海角。”他不相信地笑了，我肯定地说，真的，我要去天涯海角，要到一个离你好远好远的地方。这时，我就见他难过起来，他说：“不管多远，我会去找你的。我要把你找回来，三年内，一定把你找回来，还要买好多书给你看。”

于是，我顾不着父母的伤心。十多岁的时候，就只身远走他乡，到了天之涯，海之角。我等啊，一直等着那个在某个冬日的午后曾经不经意地对我许下诺言的少年。我每隔两三天写封信给他，每封信，每页信纸上都标上页数，因为这一整本信纸都是用来给他写信的，我不允许别的东西进入我和他的世界。但是，我整整写了486封信，却只收到他7封回信。他已经不记得年少时不经意的诺言。十七岁生日那天，我剪断留了三年的长发，再加上一块小石子一起寄给他。我想告诉他，不管海枯死烂，我都在天涯海角等着他。但是，他渺无音讯，像突然间消失了。后来，我上了大学，为了在这里等到他来找我，我所有的志愿全都是填的海南的学校，我想我会在这里等到他。

大学快毕业了，他终于来了信。他在信里说，他因为和人打架，把人打残废了，被劳动教养了一年，所以没法写信。我没想到会突然收到他的来信，喜极而泣。课堂上，我把那薄薄的一页信翻来复去地读着，泪流满面。我马上给他回了封信，还寄去了自己做的一张卡片。是一张剪成心形的纸，上面绕着心形贴了两根头发，那两根头发被我打了无数个小结。纸的背面是“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衰绝…”的乐府诗。我想让他知道我的决心。但从此后，他再度没有音讯。而我一直无法将他忘怀。直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又过去了几年。我才开始和另一个男孩子开始交往。

等到后来我把这段初恋讲给我的朋友听时，却被她们疯狂地嘲笑了一番。她们说那不叫恋爱，只是我的单相思，我自己幻想了一段爱情。也许是吧，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初恋，但是直到今天我还是认为，那是我真正爱过的一次。

为此，从那个冬天的午后开始，我整整坚持了十二年。

我知道我的生命很轻，像鱼游过海底，像鸟飞过天空，不留下一丝痕迹，也没有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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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4-01-29, 02:1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