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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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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的女人

桑梓·妻子（1）
老木

　　妻瘦高，有点黑，走路的时候带一阵风；经常出其不意地站在我的面前，我抬头的时候马上便会有一种面壁思过的意味。

　　早年，妻的一家人是我的邻居，住我隔壁。我在没有饭吃的日子里，会向她的母亲讨借点什么。后来我知道她的父亲其实就是我的领导之一，再接触他还是我的校友。然后，我会在工资快要花完的那几天频繁地向隔壁的领导请教点专业上的疑难问题，接着妻的母亲很自然、也很直接地告诉我，你留下吃饭吧，反正也不多你或者少你这一口。

　　于是，我认识了妻，她是家里的老三。

　　那是我参加工作第一年的事情。

　　我首先厚着脸皮成为她们家的编外一员。

　　有一天妻的母亲突然问我：你是不是和我们家小三在谈恋爱？我随口不假思索的回答：是的。其实，那时候我只知道妻是小三，连名字还不知道，唯一说过的话就是吃饭的时候她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多吃点；我则报之以无限的温情：吃饱了。

　　妻平平淡淡，长我两岁，也先我参加工作。我那时候踌躇满志，喜欢干些不务正业的勾当。而三是个很认真的家伙，总是纳闷我在晚上或周末一个人关屋子里，一宿一宿的捣鼓啥。后来，她瞅了机会，找了个什么借口，从她家出来，走五步的路程敲我的门。

　　那是我成为她们家常客之后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她第一次走进我的房间。

　　那天晚上，我正在画一幅风景，是油画。我手里攥着一把榛型笔，来开门的时候，三就站在门外说给你送点吃的。我满手的油彩，身上一股松节油的气味。三直嚷嚷，瞧你满手脏的，都什么味儿，我给你放桌子上吧。

　　然后三端着碗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放碗的地方；唯一的桌子上堆满了书，且夸张的垒得跟小山似的。

　　后来三就这么端着碗在我画架旁的高脚凳子上坐着，歪着头看我的那幅还没完成的风景。我简单擦了手，就伸出去捏她碗里的饺子。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三就是我的妻子了。

　　就在那天晚上，我用铅笔在一张速写的背面迅速草就了一首诗，然后交给了她。三故意问我这是什么？我说这是我写给你的情书。

　　妻就是这么一个人，被我的几乎神经质的举动迷醉着。

　　妻很勤快，手很长，也很大。我后来开玩笑地对她说，你这手生来就是给我做饭洗衣服的。

　　其实妻的手在计算数据、绘制图纸或写专业论文的时候也是让我吃惊的。

　　那天三夹着一沓图纸走进了我的房间，告诉我要在我这里放张桌子，做一个设计。我说你家里不是地方很大嘛，干嘛挤我这里？三说我就高兴挤你这里。

　　后来三下班之后就在那张临时安置的桌子上画她的图纸，后来是计算，还强硬的把我拉过来给她核算结果。我辩解地，说我的高等数学不及格，图纸我更看不懂。可是三用无庸质疑的目光盯着我，我就觉得像是在接受党的考验。

　　一个月后，三的设计做完了。那天三才告诉我，说这个设计是利用业余时间给另一家单位做的，人家是给钱的。还说等钱拿到手，就请我出去吃饭。

　　我戏谑地，说出去吃饭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什么时候正式搬过来给我做饭。

　　后来那笔设计费真的被她拿到了，她拿着装满一信封的钱，在我面前晃着：跟我父母说去！

　　那口气不容商量。

　　三就是这么个传统得几乎固执的人。我考虑了整整一个礼拜，也不知道如何向她的父母开口。后来还是三的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孩子，你要是真的觉得可以和三结婚了，就去外面买点简单的礼品，是个形式，我们无所谓的，然后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三交给你。

　　我娶三的时候，是那一年的五月。没什么朋友，就她家的几个老人。省略了许多喧闹，甚至没有一张象样的结婚照。

　　为了弥补这一缺憾，我后来给妻画了一组肖像，并参加了首都青年美家协会第一届作品展。

　　妻在展览的最后一天，自己走进了展览大厅，站在自己的15幅肖像面前，眼睛湿润了。我在从后面紧紧地抱着她。

　　一天，妻一边给我整理行李一边垂泪，我吃惊的走过去，告诉她我只是出差，不是永别。妻被我的玩笑恼了，说什么永别呀--我就担心有一天永别呢！

　　妻就是这么敏感，经常因为我的一句不合时宜的幽默要恼好几天。

　　89的时候，我因为政治原因被捕入狱。出事的那天晚上，妻惊慌半晌之后突然喃喃地：我就担心这一天。

　　我被他们拷着双手，在走廊里听到了这一句。

在生活的河流中，我象颗水草，随着水流摆动。

发表时间：2004-03-31, 07:0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