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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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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烟花只开一瞬--我要怎样才能再相信爱情

作者雷立刚 ○ 那年烟花特别多
　　
　　八年以前，我爱上了一个女子，那时候，其实都还是小孩，我念大二，她念大一。时间过去得毕竟已经太久，只能记起一些羽毛般飘浮的片断，印象最深的是和她一起去新都县的乡下找一个算命先生，那时跟她认识刚刚两个星期，手都还没有碰过。我们背着行囊，像来自千里之外的远方的客人，去的却只是距成都二十余公里的乡间。我们的打扮怪异而新潮，那时我刚刚二十出头，还是桀傲不驯的年龄，像很多爱画画的人一样，我的牛仔裤永远洗不干净，东一块，西一块，有着各色的油彩，她笑我是故意弄上去的，其实不是，画过油画的人都知道，稍不注意，衣服裤子上就会粘上颜料，免不了的。不过，膝盖部位的那个破洞确实是我故意割的，但我死活不承认，我说是一次旅行时被荆棘划破的。
　　
　　而她则的确是那种很会打扮的女孩儿，而且看起来比我成熟，一点不像大一的新生，后来我们正式谈恋爱，不少人都说，你怎么找了个比你大的作女朋友，其实她比我小一岁。话说回来，在那次新都乡间的旅程里，她还不是我的女友。因为走错了路，我们返城的时候，天已经快黑，路过一户农家，他们正好在放起烟花，是那种过年过节常见的一根棍子般可以射出简单花样的普通烟花。那时还没有禁燃爆竹，无论城乡，遇到红白喜事常放些烟火，记忆中，那年烟花特别多，我迄今也不知道那户农家为什么会放烟花，但我记得那些转瞬即逝的花儿很美。
　　
　　回到学校，已经十点过了，我们都舍不得就这么分开，在女生寝室楼底下第一次手拉着手，傻傻地站在树荫里，直到十一点，大楼即将关门，她的背影才消失在楼梯口。从那一刻起，我想我爱上了她。
　　
　　但她爱上我似乎要晚几天，我们开始一起上晚自习了，有一次，我故意在草稿纸上写满她的名字，然后装做去上厕所。我想，我离开的那一阵子，她肯定会看我的草稿纸，然后便会以为我在走神，在满脑子想着她，我猜她会感动。等我回来，她果然看了，并很不相信地看着我笑，说，这又是你的诡计吧。我说，才不是呢。她半信半疑，但依然被感动了。
　　
　　因为我清楚那其实只是一个小花招，所以那件小事长期都未曾感动我自己。但是，直到今年七月以后，我才突然发现，那样的花招是多么让我珍惜，因为我再也没有搞那种诡计的心力了。我异常清晰地感到，即便再喜欢一个女子，也绝对没有费那些心思的兴致。有些东西只能经历一次，相同的花招，一次之后，你就懒得再玩，或者即便再玩，也没有了最初的激情。
　　
　　 ……激情像烟花一样在最缤纷的时候消逝，在最灿烂的瞬间凋零，爱如烟花，只开一瞬，这叫我要怎样才能再相信爱情？
　　
　　
　　
　　 ○ 淡水河边的烟火晚会
　　
　　我和那个女子，从93年到95年，有过一生中最纯真的时光。我们曾一起爱上郑智化的歌曲，她最喜欢听我唱《让风吹》，但那首歌卡厅里一般少有，所以更多的时候，我唱的是郑智化的《淡水河边的烟火晚会》。
　　
　　淡水河在遥远的台北，我们当然没有去过，于是就自作主张，将每一个喜欢的地方，霸道地命名为淡水河，将每一种接近烟火的光亮，都命名为烟火。因此我们参加了两次“淡水河边的烟火晚会”。一次是在天主教堂，93年12月24日，我们一起去教堂里过平安夜。那里在做弥撒，人流如潮，水泄不通，刚刚拼尽力气为我和我的女孩找到教堂里的一个立足之地，就有教士举着圣灯和圣水过来，那圣灯的烛光摇曳，我们说，它多么象烟火。
　　
　　另一次是在西南民族学院，可能是94年，过彝族年，民院的彝族学生在操场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我和我的女子一起去凑热闹。那个夜晚的天气应该很冷，尤其是在操场边的石凳上，寒风猎猎，令我们始料不及。我把我的外衣给她披上，然后自己去篝火边跟着别人跳，她开始只是远远地坐着，看着我笑，我一次又一次地喊她过来，她后来终于也加入进来。我们牵着手，围着火，笑容象烟花一样绽放。对了，还有篝火，篝火也象烟花，它燃的时间稍微长些，但最终还是化成了灰烬。
　　
　　就在那第二次淡水河边的烟火晚会后不久，我听一个伤过心的人说起一些关于爱情的秘密，她说许多年来有着这样的传说：爱情很容易变老和变质，一般两年，就会憔悴不堪，一般七八年，就将彻底破碎，或者转化为别的感情，比如亲情，比如同情……我不怀疑这种说法，但我曾一直抱着侥幸，侥幸地想，我的爱情或许比旁人的浓些，或许是独特的爱情，不会重复所有情侣的轨迹。但是，我错了，我在错误之后，才明白，每一个人都会觉得他或者她的爱情是独一无二的爱情，是最坚固的爱情，但其实，所有的爱情都只能坚固到某个份上，人有多么爱自己，就有多么爱他的爱情，只是，爱自己是永恒的，爱他的爱情，却是有时限的，什么时候连最后一丝激情都耗尽了，爱情也就没了。
　　
　　我们果然也未能逃脱爱情的规律，在六年前，我和那个女子相爱两年之后，彼此都感到疲惫，很累很累，于是分手。那应该是95年中秋节前后，我们撕毁了最珍惜的一张合影。那是我的正式的初恋，我在那场初恋过后，第一次失去了爱情。她曾经那么深地爱过我，然而却依然说散就散，回忆因破碎而美丽，我从此对完美的事物心存戒意。
　　
　　 ……淡水河边的烟火晚会，去年相守的人今年或许已在天涯，既然爱的那么深都可以变作路人，这叫我要怎样才能再相信爱情？
　　
　　
　　
　　 ○ 爱比烟花寂寞
　　
　　在我第一次失去爱情约摸三个月后，我有了第二次爱情，有意思的是，我的两次爱情，爱的居然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我和那个女子在分手三个月后，重新走到了一起，仿佛是第一次爱的延续，但我们都知道，我们开始的其实是另一段恋情。
　　
　　然而，你只要很深很深地爱过了一次，你就永远也不能再那么深地爱任何人了，哪怕面对的就是你当初最爱的人……有些行为是不可重复的，或者说，有些行为只在特定的年龄段才可能发生。爱情其实很象地下的煤矿，它们经由数亿年的沉淀，才千辛万苦地由无数郁郁葱葱的树木化成，而一旦开采起来，却用的那么快。激情象大火熊熊燃烧，很快就会把一个人心中贮备的煤矿烧完，而那时，即便你曾经深爱的人再次来到你的身边，即便你的理智仍然在催促你去爱她，但是，你去哪里找新的煤矿呢？煤已经用完了，火，也就只好任它熄灭。人世间最无奈的事莫过于此，你以为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去对她好，但其实，已经不复可能。
　　
　　爱情因此而显得异常平静，它的周围笼罩着浓郁的亲情，亲情使爱情无法呼吸，它比烟花还要寂寞。在我和那个女子从最开始相恋算起的第五年，我们结婚，第七年，我们互相凝视，我是她的丈夫，但我仿佛更像是她的哥哥，或者弟弟，或者父亲。她是我的妻子，但却仿佛更像是我的姐姐，或者妹妹，或者母亲。总之，什么都像，就是不像爱人。
　　
　　于是，在第八年，我们离婚。我和那个女子，在一起八年，竟然感觉比养育自己二十余年的父母还要熟悉，我怀疑，人与人之间，太熟悉了，免不了就要攻击，子女总容易对父母不满，也是这个道理，只是他们之间有着血缘，无论如何总是割不断的。而过于相爱的人组合成的夫妻，必然会过于熟悉，然而夫妻终究不是血亲，如果没有孩子的纽带，那就只好分离。曾经爱的越深，就会越不甘心，就会撕咬得越发血肉模糊，留下很深的伤，深到已经看不到伤痕，如同根本没有伤过。那时，才是真正的麻木，才是真正的无所谓，才是真正的对爱死心，才是真正完全平静地面对从此陌路的昔日恋人。
　　
　　 ……当伤口恢复得如同从来没有过伤口，一切仿佛平息，只是偶尔会感到爱比烟花还要寂寞，如果我们曾经真的深爱，为何最终还是不能天长地久，这叫我要怎样才能再相信爱情？

人靠自己，只求问心无愧。

发表时间：2004-05-12, 05:3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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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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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爱如烟花只开一瞬--我要怎样才能再相信爱情

作者：雷立刚

天性中的不安分，使我突然心血来潮地想开一家酒吧。于是没和任何人商量，辞去编辑职务，再次单干，开了个“黑夜吧”。原以为开酒吧很悠闲，有充裕时间写作，谁知道恰恰相反。

　　因为没做过生意，所以我的酒吧地址确实选的不太好，那一条街都没什么商气。我的生意因此只能说是一般，勉强维持而已。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在我开酒吧2个月后，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她在我酒吧附近上班，经常从我的黑夜吧门前经过，有一次，她吃惊地看到我那小小的酒吧里有一面墙壁都是书，便进来看，后来她还教过我泡茶，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她是如今少见的几乎从不上网的女孩子，学历也不高，但是，美丽，很聪明，也很善良。2002年11月，我和她一起去青城山，在山顶的老君阁，我在心里许愿，希望成为她的男朋友。从青城回来，她真的成了我的女朋友。
　　这是我此生第二次真正的恋爱。她的出现，她所付出的情感和我所付出的情感，使我深信，人的一生可以不止爱一次。在那之前两年，在我跟第一个相爱八年的女朋友分手之后，我曾写过一篇叫做《爱如烟花，只开一瞬》的散文，那时候，我确实认为，人的真爱只能是一次的，但是，现在我不这样看了。尽管，普遍而言，相比于第一次爱情，在后来的爱情中，人们可能没最初那么多激动，但是，那并非因为爱得不够，仅仅是人们成熟了一些，而成熟了，自然就舒缓了。
　　在我和第二个女友感情很深之后，我给她讲了我的第一次爱情，还讲了这部没写完的小说，她很支持我继续写。那时候，我终于承认自己不是适合经商的人，愿赌服输，没太多犹豫，我便将黑夜酒吧关了，连转让费都没要，歇菜走人。

人靠自己，只求问心无愧。

发表时间：2004-05-12, 05:4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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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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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爱如烟花只开一瞬--我要怎样才能再相信爱情

很好看的一篇文章。还有下文吗？感觉未完。

我的爱情观和作者很不一样。

有人说，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的，我相信。我感激每天的太阳。
因此，我相信每一段爱情也都是新的。也感激每段爱情和在爱情中与我一起走过的人。

我知道我的生命很轻，像鱼游过海底，像鸟飞过天空，不留下一丝痕迹，也没有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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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4-05-12, 08: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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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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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爱如烟花只开一瞬--我要怎样才能再相信爱情

好文章！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发表时间：2004-05-12, 08:5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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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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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爱如烟花只开一瞬--我要怎样才能再相信爱情

作者：雷立刚

关了黑夜吧之后，我到遂宁呆了几天，开始全面构思《曼陀罗》，回到成都，加快了写作进度，终于完成了全文的一半。不过，在写的过程中，有些原定的计划被有意无意地更改了。比如，原本想写的仅仅是个发生在大学阶段的爱情故事，但是，当小说在逻辑上要求这漫长爱情必将延续到大学毕业之后多年才衰竭，我便不得不遵循小说自身生长的规律，将触须延伸到了大学之后，也就是说，涉及到了婚姻的单调和破裂，如此一来，从传统文学理论中所谓“题材”这个角度讲，它不再是“校园题材”，而是一个叙述爱情由萌芽到衰亡全过程的小说，是“百分百的恋爱小说”。然而，有趣的是，写到最后，我发觉，爱情其实便是生活的一种。好的爱情小说，肯定不只是爱情小○
　　既然爱情中充满伤感，那么，生活中也就必然充满不幸。当然，生活中的不幸绝不仅仅只是爱情的不幸，但是，这所有的不幸就像爱情中的伤感一样，来源于一个共同的东西——就是我们面对生活的诱惑时所感受到的人力的渺小，亦即命运面前人的无能为力。
　　生活中的许许多多东西永远是这样的——就像曼陀罗那般，适度则有益，过度则有毒，但是，生活总是只给予你诱惑，却又不告诉你尺度，让你在以为没有过度时却已经过度，从而酿成悲剧。我的理由正是基于此：既然生活与爱情如此密不可分，所以我不相信写爱情的小说便只是爱情小说，因此，我并不相信《曼陀罗》是爱情小说。

　　我所始终相信的是：一部有意思的作品，题材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里面有没有让人灵魂颤栗的东西，那种东西一定本身便是一种灵魂，并且是真实而真挚的灵魂，所以，才能让其他灵魂因共鸣而颤栗。同时，我还相信，伤感不是爱情的全部，正如不幸并非生活的全部，在伤感和不幸之外，必然同时存在让我们喜悦与幸福的东西。正是这些东西，支撑着我们去好好生活，作为人，我们无力改变生活中的不完美，但可以在不完美面前坚强和微笑。
　　
　　
　　○
　　2003年4月初，我的《曼陀罗》初稿终于大致完成。而这时，因为很客观的原因，我和女友分手了。那之后，我在4月底，住到了成都附近一个叫做双流的郊县，5月，因为要到一个大学当教师，办理很多相关事宜，所以到月末才终于断断续续修订完了《曼陀罗》说。

人靠自己，只求问心无愧。

发表时间：2004-05-12, 10: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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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昌海

发表文章数: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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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爱如烟花只开一瞬--我要怎样才能再相信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