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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遗梦(第三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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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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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遗梦(第三章9)



第三章
9
沈玫竹是我在丽都大学物理系上大学时候的一个朋友。

她在毕业晚会的那个晚上,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昏黄的舞台灯光里,双手握着那立式的话筒,她右边的腿在裙子下面弓起来,露出另人沉迷的曲线,她用沙哑的声音唱影片《The graduate》的插曲《 Scarborough Fair 》。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girl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Between the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reap it with a sickle of leathe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And gather it all in a bunch of heather,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那一夜冷月无声,我为她彻底痴狂。
她的声音沙哑动人。我的情绪几近崩溃。她是我最后一个女朋友。我在出租车上想起了她,然后我想起刚才床上的陈娟,我觉得自己已经变成肉欲的傀儡。
“姐,你觉得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我有点孤立无援地问楚玉。
“为了你爱的人。”楚玉一定是考虑过这个问题,她的回答很迅速。

我又想起了沈玫竹。
我爱的人??
我爱的人?
究竟谁是我爱的人???

金薇清淡淡的烟味,混合她身上的异馥;沈玫竹的歌声,在洪荒大漠里的低吟。一下子穿越了时间的阻隔来到了我的面前。我的中学时代,大学时代,那是我最单纯的年代啊。她们现在全走了,离开了我。我又是不是孤冷得可怜呢???我现在是不是真的已经沉沦了呢?
家门失火,我却在欢场做乐,家有娇妻,我却贪恋野花。

出租车司机放起了音乐。
今夜你会不会来,你的爱还在不在,不要让我,如此地等待,我宁愿没有未来。……、



大学毕业的那个晚上,我要去法国硕博连读了,沈玫竹跟一个开着宝马的人走了。她离开的时候长发飘飘,我觉得事情如一汪澹澹的清泉。
她似乎从未爱过我。
她走了。

我的心里,有2个惊世绝艳的女子 ,金薇清和沈玫竹。
王难的心里,有多少男人??我不想知道,因为我怕知道了我也会很伤心。我与她,似乎一开始就走到了路的尽头,甚至如我们未曾上路,就成绝路。这是何其的悲哀。我为什么当时要与她结婚,我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回忆也只是在秦淮河边。我有时候想起一首古诗: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王难她不是一个歌妓,金薇清才是我心中的歌妓。她专业在金融,商业是她的天赋,她看事情,似乎总是那么的泾渭分明,不受情感羁绊。也许我不了解她。她有多少情感微纤,埋藏着不被我所看清。我与她之间,只是日复一日,在两难处境中寻求Nash平衡。我想知道是否每个知识分子家庭,都会象我们这样。我们衣食无忧,却情感匮乏。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我想知道她的情人,是否拿她当做宝贝,而真的很奇怪,这样一个宝贝,我又似乎对她可以弃如蔽履。

我们之间宛如没有过去,在结婚之前,我每次回国都住在她那里,其实也许她错了,我只是没有地方可去,才住在她家。我在她书桌上写的日记,在她的电脑上玩过的游戏,在她床下留下的烟味,全是我装给她看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欺骗她。也许我只是想占有她。

她无法自控的在深夜的呻吟,曾经让我心情欢畅,灵府的奥义与罪恶,在翻云覆雨里排泄出来,从内禀世界里物化为外部世界的物质。
世界象一个猛兽,张开血盘大口,吞噬了她,也吞噬了我。我们无法彼此拯救。



上帝已死,众神在沉沦,谁来救赎人类。
我想到这里,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干笑起来,我又如何证明,上帝已死。
牛顿不能证明上帝的存在,我凭什么说上帝已死。爱因斯坦不能做到量子引力,时代正需要我这样的人去奋斗呢。我却沉迷在声色犬马之欲里,陶醉在自己小小的虚无里。
悲剧悲剧。

天空啊。
你快浮现巨大的光圈,耶和华,你为什么不亲临现场。









出租车逼近我们研究院高高的围墙,我和楚玉透过车窗的玻璃看到袅袅的青烟在这一片城市的上空飞扬。院子的围墙上种了一些草,看上去蔓草碧绿,这些草无名无姓,百年孤寂。我带着楚玉下车,穿过那貌似的中世纪断壁残殒的门,进入院子里面,面前的星空楼和内禀楼象土地菩萨的两撇眉毛,看上去象是被图了一层墨汁那样黑。地上一棵大树,边上全是水,形成一个又一个低洼的池塘,那叫一个非池乔木,犹厌言兵啊。
看上去有点象是天兵天将下来激战过。
西郊这一带的中午风卷残云。我突然想起百年前圆明园这样的皇家园林,也被难免大火一劫,在顷刻间玉宇琼楼化成废墟。我们这个小小的研究院,还有一很大的电子钟,埋藏在屋顶的小天文台的雨蓬下,清晨和黄昏,都要象姑苏城外的寒山寺,当当当地打几次钟。钟声悠扬,飘荡在整个研究院的每个角落。久久不曾弥散,很有复古的气息。王朱德试图把自己的研究所弄的象回到古代一样,很有点神经气质,连房子的结构,屋顶大部分也是仿古的木结构,每天象一个荡妇干柴烈火一样勾引火的来临。




王难和城城的遗孀站在爱因斯坦的雕塑前,消防车已经隐秘在视野之外。
“烧了吗?房子怎么这样黑。”我问眼前的两个女人,又指了楚玉介绍说,“老婆,这个是楚玉小姐,你可能知道,她是广州的报纸《南方周刊》的记者。”
“烧了一个屋顶,你去哪里了?你不是去丽都大学了吗?”王难语气有点愤怒,诘问,“叫记者来干什么?”
“我是楚天的姐姐,在这里我不是记者。”楚玉有点奇怪,很被动地自我辩解说。
“对不起,姐,我老婆今天心情不好。”我对楚玉说。
“烧了什么东西?”我急迫地问,看了一下房子,好象整体没有什么破坏,不知道房子里面怎么样了。
“2个楼的屋顶全着了,但屋子里面的东西基本没有大碍,消防队给浇水了,灌了很多水进去,现在屋子里全是水。”城城的遗孀说,她比我年长几岁,看上去有点徐娘半老,丰韵尤存。她最近一直在麻将桌边虚度光阴,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直看我的眼睛,象是怕我,又象是要害我。
“这火还真他妈够邪门的,消防队说了起火原因了吗?”我问。
城城的遗孀说:“他们说起火原因不明。”
王难说:“这年头不太平,流年不利。你看这国家乱的跟贼窝似的,家里也够乱的……老公啊,我刚才叫消防队帮忙把那鹦鹉给你救出来了。”
我恶意地说:“那乌鸦烧死了活该。”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大中午的,一棵大树参天挺立,下面站着一个爱因斯坦的雕象,爱因斯坦的大耳朵上挂一鸟笼子,我看着那鹦鹉,说:“楚玉姐,你看见那鸟了吗,那就是我家的那个会说话的鸟……”
“真的啊?那我叫她说几句听听。”楚玉朝树下走过去,那鸟就叫起来“小姐,小姐,你好,春,春,春。”楚玉楞住了,搞半天后失声大笑:“呀,你们家的鸟好可爱啊,还会叫春。”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它还会叫床呢。”城城的遗孀笑着说。
她又看了我的眼睛一眼,我也看到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象一面镜子,我在那镜子里看到了陈娟在我的书房里叫床的声音。
“不会不会。它不会叫床。”我说。
“王难啊,你说它学会叫床没有啊。”这个语言锋利的女人把矛头指向了王难,说实话,我已经快想不起她的名字,要是城城在自杀之前与她离婚,我真不知道,她是城城的前妻,还是遗孀。这个女人,有一天我与陈娟在办公室调情的时候突然来拜访我,让我很吃惊。我问她有什么事情,她说要问我借一把剪刀。她向我借剪刀,意味着她想告诉我一件事情。因为她家有剪刀。
她借了剪刀,走在风中,上了星空楼,在对面阳台上把她的一头散发象在草地上除草一样地剪得很短。她的姿势很娴熟,好象是前世也干过这样割一缕青丝飘散在红尘中的事情。我看到这样的事情,有时候会很感伤,因为我觉得她失去了丈夫,心情应该是在无底的深渊,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巴黎到北京,而在死生之间。这方寸之间的距离,又不在同一维度上,真的很是遥远。我想着想着就感伤起来。以前我叫她大嫂,是因为中间隔着城城。这只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城城离开后,她选择这样的方式来忘记他,还是祭奠他们的爱情。我看到眼里,突然觉得很费解。象她这样的女人,做什么事情一定是有她自己的考虑,莫非她将要带别的男人来星空楼住?
王朱德给我打电话叫我赶她走的那一天,她很怨恨。她说王朱德曾经说过,他们夫妻俩可以一辈子住在星空楼。可是城城一死,王朱德就赶她走。
王朱德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当然他要我和城城与他一起回国干事。这两个2层小楼是他的许诺。





我不知道如何跟楚玉说,现场很杂乱,她在我说话之前告诉我她要先回酒店了,我说好的,本来叫你来我家,结果你看到我家着火。事情真的很不凑巧,下次你再来,我在家里请你吃饭。
楚玉说没事,着火也很正常,人活着就好。
我很奇怪,她对事情的把握,有了一个底线,这个底线,就是死亡。
我呵呵地笑说:“姐,那我不送你。你过几天有时间给我联系,我再招待你。”

院子里剩余的两个女人和我,在沉默中,我们都在想事情。城城的遗孀没有搬走,她要跟王朱德说个明白,她是不会走的.


晚上我给王朱德打电话,告诉他研究院着火了,他显得很恼怒,说:“李博士,你是怎么搞的嘛。好好的院子。说着火就着火,你干什么吃的。”我有点无言以对,因为我也怀疑这火是不是普罗米修斯放的。
“你说,起火原因是什么。”
“王先生,消防队说查不清楚。”
“那消防队要了多少钱?”
“两万五千四百八十。”
“妈的,怎么这样贵,我明天叫财务科的人去你那里处理,你给我写好一个报告上来。保险公司那边你也去说说。妈的,我不能这样天天蚀钱养你这个研究院啊。”
“是是,王先生,我已经拟定了一个报损清单。大概报20万吧。”
“你写200万!!20万算个屁!你写好了,我自己朝他们要去。”
“是是。王先生,我和丽都大学物理系的同志有个研究项目朝基金委申报,他们要朝我10万回扣。我手头没钱,您是不是能先给我一笔能让我自由处理的资金。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但我……”
“那你要多少?”
“50万。”
“妈的,以后你别朝基金委要钱。你要钱跟我说,他们他娘的是不是共产党领导的啊。”
“王先生,您别生气。他们可能是伪共分子领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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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6-01 13:58:27) 轩轩
人生被重新洗牌


发表时间:2004-06-12, 06:19:22  作者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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