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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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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俊自述

吴文俊自述
1946年某月某日，我的交通大学数学系的同班同学赵孟养邀我到他家里。在那里另一位同学钱圣发正等着我。
钱原来是西南联大数学系的学生，因抗战滞留上海，在交大借读一年，然后转入内地，当时与我们同班上课，因此相识。
我青年时期沉默寡言，经常去赵家。在那里吃饭，并由赵教我下围棋，徘徊终日却往往一言未发。这一孤僻腼腆的性格使我与同学们很少交往。也因此虽与钱相处有年，却只相识而此外一无所知。
我有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我是老三。我叫文俊，弟叫文杰，都以“文”字排辈。文杰聪明活泼，幼年不慎从楼梯上摔下来，开始好像没事，后来发作，变成所谓穿骨瘤子，拖延数年，不治而死。我从此成了独子。由于当时社会上的封建习俗，家里把全部钟爱贯注在我一人身上，并因此而耽误了两个姐姐，使我单独受到了高等教育。我家住在里弄里。鉴于文杰之死，我母亲连我在家门外里弄里玩一下都不放心。因此造成了我饭来伸手，茶来张口，四肢不勤，世事不明。我终日倨处斗室，哑然无言，在家里的藏书中自寻乐趣。我变成十分内向，表面上极其顺从，诸事唯唯诺诺。但内心活动还是有的。有时反抗心理会突然爆发，倔强起来无可理喻。同学赵孟养曾多次说我固执任性，我完全接受，至于赵怎样领教过我的倔脾气，我就不清楚了。
那天到了赵孟养家里，赵说，钱打算伴我去见一个人。我以为将三人同行，赵却端坐不动，由着钱伴我到一去处，那是陈省身先生的家。
我从刊物上依稀见到过陈省身先生的名字，但只知道是数学家。钱把我介绍给陈先生后，就起身告退，由我单独和陈先生交谈。
我于1936年考入上海交通大学理学院的数学系。理学院分数学、物理、化学三系。一年级时不分系同班上课。数学系除我和赵孟养外还有两位女生。1937年抗战爆发后这两位女生不知所终。我在一二年级时对数学已失去兴趣。到三年级时武崇林先生讲授实变函数论与高等代数、高等几何等课，接受了数学的严格思维训练，才确定了走上数学的道路。从实变函数论自然发展到集合论、点集论与点集拓扑。我阅读了大量这方面的书籍与论文，大部分是德文的。我在高中读三年级时，教务长余祥森，外号余老虎，是留学德国的，教了一年德文。大学一年级又读了一年德文。因此德文的数学论著对我并无多大困难。我爱好德文数学著作，描述既严格又清晰。我买了不少德文的数学影印书，保存至今，一直是我科研上的重要参考读物。其中有几本是赵孟养送我的，如Weber的代数学（节本）与Alexaudroff--Hopf的拓扑学等，上面还有赵的赠书题字。
我在大学三四年级时是求知欲最旺、吸收力最强的时期。但一到毕业，却只能由同学介绍当上了一名初级中学的教师兼教务员之职，从此如掉入了冰窖，再也拔不出来。不仅没有时间再看数学，连原来学过的都荒疏了。五年过去，我已打算放弃数学。就在这节骨眼儿，抗战结束。赵孟养这时也有机会对我伸出了援助之手。
抗战期间交大内迁，胜利后迁回上海，暂名临时大学。赵孟养交谊广，本来是可以进交大再当助教的，他却把这一珍贵的位置让给了我。我当上了郑太朴教授的助教，重要的是我重新获得了有生力量----时间。
赵自己当了数学界权威之一朱公谨先生的助手，帮他整理Courant名著的译稿。赵介绍我见朱公谨、周炜良等先生，使我第一次得与数学界的权威人士接触。
我在大学一年级时，曾经写过一篇短文，用力学方法证明圆内六角形的Pascal定理。这是我一生最早的创作。大学毕业时，为了写毕业论文，把它扩展成用力学方法证明有关Pascal图象许多著名定理的文章。抗战结束后，赵要我把这篇文章复写几份，把它寄给了一些教授，我不知道是谁，但知道其中有苏步青先生。我第一次见到苏先生，是在我留法归国以后。我多次见到苏先生，他都要提起这篇文章。
抗战结束后，当时的教育部举办了留学生考试，报上虽有记载，但我并不理会。赵告诉我报上招考的事，敦促我报名应试。顺便一提，我是交大郑太朴教授的助教，我寡言少语，一星期见他一次而已。有一天郑忽然闯到我家里，劝我报名应考。那时我已有了有生力量----时间。因此我复习了已经忘记了的课程，并报了名。
数月后的那一天，钱圣发伴我见到了陈省身先生。从此我摆脱了困境，走上了科研的道路。
我相信不论是苏步青先生，还是陈省身先生，都不知道赵孟养其人。正是由于他，我才有机会得识苏、陈二老。
1946年的那一天，乃是我一生科学事业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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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论通俗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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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5-05-31, 20:38: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