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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的记忆——查良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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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ttlebi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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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的记忆——查良铮



遗忘的记忆——查良铮

(转文)

抗战爆发后, 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南开大学组成的长沙临时大学西迁昆明,在师生参加的“湘黔滇旅行团”的队伍中,有一个男生的举动引起周围同学们的特别注意:他每天从一本小《英汉词典》上撕下一页或者几页,一边行军,一边背上面的单词及例句,到晚上,背熟了,也就把那词典的一部分丢掉。据说,到达目的地昆明时,那本词典也就所剩无几了。他,就是查良铮。

查良铮(1918--1977),笔名穆旦,我国二十世纪桂冠诗人.中学时即开始写诗著文,1940年毕业于西南联大外文系.40年代出版了三本诗集,是当时著名的青年诗人.1948年赴美国在芝加哥大学攻读文学.1953年回国后在天津南开大学外文系任副教授;之后的五年内翻译出版了普希金、拜伦等人的诗集十余册.他的译诗文字简炼,韵律和谐又忠实传达了原意,因此赢得了我国广大读者的喜爱.1958年以后道路坎坷,但他仍然勤奋译作不已;主要译著有《普希金叙事诗选集》、《欧根·奥涅金》、《拜伦诗选》、《唐璜》等.早在五十年代中期,查良铮就先后翻译了普希金的主要作品,其中包括《普希金抒情诗一集》和《普希金抒情诗二集》


早在1930年代,在南开中学就读的查良铮,就积极为校刊《南开高中学生》撰稿,仅1933—1934年间,他就发表论文4篇,新诗8首,大部分署名“良铮”或“查良铮”,并首次用了笔名“穆旦”。他成为中国现代诗派的杰出先驱和著名诗歌翻译家。查良铮的母亲虽是一位家庭妇女,却常常教育子女要好好读书,奋发向上。抗日战争爆发后,查良铮作为护校队队员随清华大学南迁长沙,1938年春又和三校师生两千余人一起步行西迁昆明,1940年毕业并留校任教。

1942年,查良铮参加中国远征军,任翻译,出征缅甸抗日战场。在激烈战斗后的大撤退中,他与战友失散,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拖着濒临死亡的身体到达了印度。


1949年8月,查良铮赴美国芝加哥大学攻读英美文学、俄罗斯文学等课程。当时的留学生活非常艰苦,他必须靠半工半读来维持生活和学业,为了少占用学习时间、多挣钱,他选择了深夜为邮电局送邮包的重体力活,每天当他浑身酸痛、精疲力竭地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了。在这种艰苦的生活中,写诗成了他唯一的休息和精神享受,他笔耕不辍!

回国后在无法进行诗歌创作的政治环境下,他把满腔热情倾注于外国诗歌的译介,于是就有了8卷译文集。

于是,诗人在喧嚣的世界里孤独,生活的奔波与苦辛,让诗人感到迷茫,“生活呵,你握紧我这支笔 / 一直倾泻着你的悲哀 / 可是如今,那婉转的夜莺 / 已经飞离了你的胸怀”“在晨曦下,你打开门窗 / 室中流动着原野的风 / 唉,收我这只尘细的笔 / 怎样聚敛起空中的笑声”诗人感到悲哀,失落!在无助中,他无法选择沉默,他热诚的心,也不容许他沉默“突立的树和高山。淡蓝的空气和炊烟 / 是上帝的建筑在刹那中显现 / 这里,生命另有它的意义等着你揉圆 / 你没有抬头吗看那燃烧着的窗?/ 那满天的火舌就随着一切归于黯淡 / 让欢笑跃出在灰尘外翱翔 / 当太阳,月亮,星星,伏在燃烧的窗外 / 在无边的夜空等我们一块旋转”


诗人后半生经历了难以承受的苦难,最终在1977年逝去,在他逝世前写下了十几首诗作,然而就是这些炉火纯青的作品,使我们后人真正看见了中国二十世纪桂冠诗人的真正价值所在!

这是他翻译的雪莱的诗句


把昏睡的大地唤醒吧!
要是冬天
已经来了
西风呵
春天怎能遥远”

人已死,留给我们的是这被遗忘的记忆。


我们都在行走, 日出日落,看着远方的帆船,看着孩子们骑着车在田野上欢笑,回家原来是那样开心!


发表时间:2006-05-06, 13:22:50  作者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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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遗忘的记忆——查良铮



《冬》

查良铮

我爱在淡淡的太阳短命的日子,
临窗把喜爱的工作静静做完;
才到下午四点,便又冷又昏黄,
我将用一杯酒灌溉我的心田。
多么快,人生已到严酷的冬天。
我爱在雪花飘飞的不眠之夜,
把已死去或尚存的亲人珍念,
当茫茫白雪铺下遗忘的世界,
我愿意感情的热流溢于心间,
来温暖人生的这严酷的冬天。

1976


我们都在行走, 日出日落,看着远方的帆船,看着孩子们骑着车在田野上欢笑,回家原来是那样开心!


发表时间:2006-06-03, 06:02:04  作者资料

littlebi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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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遗忘的记忆——查良铮



穆旦(查良铮的笔名)在1976

转文

1976年5月,穆旦与了一首题为《冥想》的诗,冥想的两个主题,一是人的短暂、渺小与不能自主,这使得在与万物的关系中人的主宰地位、人的自在自为的主体性显得分外虚妄,二则是个体生命的独特性与新颖性的虚妄,“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所有自以为在特殊时期的新奇独特的经历,只不过足亘古以来无数人重复过的生活而已:



但如今,

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回顾,

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

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

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

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我们每个人都可能以为自己的生命、自己生活的时代足独一无—的,而在这首诗里,我们的个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生活”,经历坎坷仍然坚持自己的岗位的穆旦,并不觉得他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独特之处。这样的诗句,固然是舍却妄念后达到的明净的智慧,却也因为洞穿了人生中所有的复杂因素。当穆旦的生命到达老年之后,他对于人生的看法,一定程度卜回归到传统的循环论的世界观。他留有《春》、《夏》、《秋》、《冬》四首诗,藉山四季循环,说明历史和个人生命发展的不同阶段。

《春》(1976年5月)之中描述的春天是鼓噪的、骚动不安、甚至是类似密谋革命的宣传者的,实际不这是从冬的视点看春,从饱经忧患的老年看肤浅、天真、激情的青春,从一个革命激情已经幻灭的时代审视激情爆发的年代,也因此就更容易看出历史发展的背谬,所以在这冰冷的人生的冬天,春天又一次喧闹,“我没忘记它们对我暗含的敌意/和无辜的欢乐被诱入的苦恼”,所以对它的反应是冷淡而平静的。不过,另一方面,穆旦并没有简单地肯定这老年的冰冷的智慧,春天的鼓噪,却又使人在偶然问对即使是肤浅的盲目骚动的青春和生命产生一点珍惜;被闹困在花的梦和鸟的鼓噪中,/……只——刹那,/使我悒郁地珍惜这生之进攻……”这样,春天既是诱惑,却也是生命力的表现,冬天既是智慧,却也是生命的荒凉;穆旦不简单地肯定任何一点,而是从它们相互的对照中展示其间的复杂性。在《夏》

(1976年6月)里,夏被描述成俨然足一种外部的支配性的书写甚至压抑个人的自主性的激情与强力——喧闹、嘈杂、狂热,情感压倒理智,但没有思想,而个人在这种激情的涌流和强力的推动下只是被书写的而不是自我书写的、没有任何自主性的荒谬的存在:“他写出了我的苦恼的旅程,/正与到高潮,就换了主人公,/我汗流浃背地躲进了冥想中。”更荒谬的址这种荒谬的激情与外部强力却是世界历史的书写者,即使是后不定来的冷峻理智的时期(冬),也不得不给予它“肯定的评价”:“据说,作品一章章有其连贯,/从中可以看到构思的谨严,/此还要拿给春天去出版。”

相对来说,秋和冬是穆旦最爱的季节,1 976年9月写的诗《秋》,第一首就显示山一派理性肃静沉思总结秩序和安宁的景象,在第二首里,秋天也是个人歇息的季节,时代的烦忧和人生的重载时这时都被放下,进入了沉思和回顾。穆旦喜欢安静和煦的秋季,自然和他理性多思的性格有关,却也因为经历了那个虚假狂热的年代,人很难不与那些失去理智的冲动狂热保持距离,而向往种种痛苦、斗争、波动之后的安恬、成熟与和谐,不过,这和谐却并不是一劳永逸的,秋门的美好时光刚刚来临:“却见严冬已递来它的战书,/在这恬静的、秋日的港湾。”我们可以看出,即使在描写自己最喜欢的秋日之时.穆旦也没有逃避他所处身的时代气氛。

于是,我们看到了《冬》(1976年1 2月)里描写的“严酷的冬天”:这是“短短的太阳的短命的日子”,“人生已到了严酷的冬天”;也是生命蜷伏的日广,“寒冷,寒冷,尽量束缚了手脚,/潺潺的小河用冰封住口舌,/盛夏的蝉鸣和蛙声都沉寂,/大地一笔勾销它笑闹的蓬勃”,“年轻的灵魂裹进老年的硬壳,/彷佛我们穿着厚厚的棉袄”:这同时也是肃杀的口子,冬天是“感情”、"心灵”、“幻想”、“好梦”的谋杀者:然而,即使是在这严酷的冬天,生命、乐趣感情的热流仍在流动着,并没有完全窒息,《冬》的第一首这样写到:

我爱在淡淡的人阳短命的日子,

临窗把喜爱的丁作静静地做完;

才到下午四点,便又冷又昏黄,

我将用一杯酒灌溉我的心田。

多么快,人生已到严酷的冬天。



我爱在枯草的山坡,死寂的原野,

独自凭吊已埋葬的火热一年,

看着冰冻的小河还在冰下面流,

不知低语着什么,只是听不见。

呵,生命也跳动在严酷的冬天。



我爱在冬晚围着温暖的炉火,

和两三昔日的好友会心闲谈,

听着北风吹得门窗沙沙地响,

而我们回忆着快乐无忧的往年

人生的乐趣也在严酷的冬天。



我爱在雪花飘飞的不眠之夜,

把已死去或尚存的亲人珍念,

当茫茫白雪铺下遗忘的世界,

我愿意感情的热流溢于心间,

来温暖人生的这严酷的冬天。



《冬》的最后一首,更是一个温暖的场景:在一个原野的小土屋的旅舍中,几个马车夫从寒冷的原野进来,闹着火炉取暖,歇息,这场景被置于广阔的乡间与原野,贫穷粗糙的乡下人之问,似乎暗示着人性的粗糙健旺,即使在冰冷的日子,荒凉的原野,人的心灵疲惫刁;堪的时候,那更大的世间却仍然还有温暖的东西,而这温暖的东西使得他们可以勇敢地面对冬天的比风与寒冷,直面世界的挑战。

在《春》《夏》、《秋》、《冬》四首诗中,穆旦非常巧妙浑成地把时序的转换、个人的成长历程与时代的演进结合起来,以春夏秋冬的时序特点,比拟个人从青春的冲动狂热到中年的沉思、老年的冷峭,同时暗喻时代从骚动、狂热到沉思与冷峻的发展,这显示出穆旦由个人的演进史体会时代的发展史、发掘其复杂关系的特点,也正是他所谓把自我扩大到时代那么大,表现自我即是表现时代的含义。这当然受到奥登的诗学的启发,但穆旦自有自己的中国性和独特之处,《春》、《夏》、《秋》、《冬》几首,构成时序的循环,但时序与自我成长历程和时代发展的对应,也暗示着个体成长历程与人类历史的循环性。而在这几首诗中,穆旦都注意着每个季节的复杂因素,使得诗中对每一个季节的表现并不单一,而是强凋其各种因素的潜伏或并列,即使有自己偏爱的季节,穆旦却没有把任何季节理想化。在这里,不存在任何简单的日的沦,历史并不通向救赎,也不足进化到某个理想的社会状态的过程,在每个时期都免不了各种复杂因素的冲突,而人生的意义也并不在于以虚假的理想状态来安慰或取消这些冲突,而正在于对复杂的承担,直面每个季节的复杂悖谬,坚持自己的岗位和职责。这显示出穆旦某种意义上摆脱了现代意识中的虚假的线性时间观,而回归到循环论的思想。但这循环论是现代中国人的循环论,它之所以不构成传统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安慰或者取消,正在于它对含混与复杂的重视,这使得循环的周期反而更能直面世界、人、社会、历史的复杂、含混、紧张与严酷。

这位得直面荒谬与复杂的穆旦,决不放弃积极的生命力量。穆旦回国以后,写诗和教学的权利很快失去,如同王佐良所说的:“整整30年之久,人们听不见诗人穆旦的声音。”但作为知识分子,他即使在逆境中也努力尽自己的职责,诗人穆旦变成了翻泽家查良铮,从英文和俄文泽了大量的文学理论和诗歌作品——普希金的、丘特切夫的、雪莱的、济兹的、拜伦的,尤其是作为他最主要的翻译成绩的拜伦的《唐璜》,被认为“译文的流畅、风趣和讽刺笔法与原作相称”,更是他在被划为另类之后精心翻泽并认真详细地加以注释。中美关系解冻后,穆旦又翻泽注释英美现代派诗歌,尤其是艾略特和奥登的诗,“当时他根本不知道有发表的可能,是纯粹出于爱好。因之,下功夫很深很细,结果给我们留下了一份宝贵的遗产”。穆旦去世前的诗歌爆发,何尝不是如此。

1976年10月30日,背景是中国正处在一个新变化的关头,穆旦仍被视为另类,他对历史大事的发生思想反应非常活跃,对文艺的前途也很关注,但个人生活环境仍未有任何改善,也正处在伤病恶化等待住院的焦急之中,头天晚上停电,这天早晨穆旦看见烛台,有感而成一首《停电之夜》,并当即在信中抄给年轻朋友。这首诗中描写的那支在风中摇曳不定,但是仍然顽强地抵挡着黑暗与许多阵风,把室内照得通明的小小的蜡烛,多多少少,可以看作是穆旦对自己被排除为异类后的生命和工作历程的隐喻,同时在更广泛的层面看,它也何尝不可以说是许多像穆旦那样在逆境中仍然坚持文化创造的中国知识分子精神和人格的写照。这种精神和人格,可以说,正是动乱年代无边黑暗中留存着的希望与亮光。


我们都在行走, 日出日落,看着远方的帆船,看着孩子们骑着车在田野上欢笑,回家原来是那样开心!


发表时间:2006-06-03, 06:41:15  作者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