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处机之"太阳的故事"(史料一则)
下面是丘处机与日食的一则有趣史料(同一次日食在三个不同地方的观测记录),或许可以认为是中国古代非官方对日食较高水平的认识:
《长春真人西游记》上卷:
父师真人长春子,姓邱氏,名处机,字通密,登州栖霞人。未冠出家,师事重阳真人。而住磻溪、龙门十有三年,真积力久,学道乃成。暮年还海上。戊寅岁(1218)之前,师在登州,河南屡欲遣使征聘,事有龃龉,遂已。明年(1219),住莱州吴天观。夏四月,……以二月八日(1220)启行,时天气晴霁,道友饯行于西郊……四月朔,至斡辰大王帐下……五月朔亭午,日有食之。既,众星乃见,须臾复明。时在河南岸(蚀自西南生自东北),其地朝凉而暮热,草多黄花,水流东北,两岸多高柳,蒙古人取之以造庐帐。行十有六日,河势绕西北山去,不得穷其源,西南接鱼儿泺驿路。……又行十日,夏至,量日影三尺六七寸。渐见大山峭拔。……八月初,霜降……中秋日,抵金山东北。……仲冬十有八日,过大河,至邪米思干大城之北。……汉人往往来归依。时有算历者在旁,师因问五月朔日食事。其人云:“此中辰时,食至六分止。”师曰:“前在陆局河时,午刻见其食既;又西南至金山,人言巳时食至七分。”此三处所见各不同。按孔颖达《春秋疏》‘月体映日则日食。’以今料之,盖当其下,即见其食既;在旁者,则千里渐殊耳。正如以扇翳灯,扇影所及,无复光明;其旁渐远,则灯光渐多矣。
王国维注《长春真人西游记》还附有一段与之相关的文字,对这次日食作了一番推演,以证明《长春真人西游记》所言不虚:
徐星伯先生出示《长春真人西游记》,且询《记》中日食事。案元太祖辛巳,当宋嘉定之十四年,金兴定之五年,前一年庚辰,耶律楚材进《西征庚午元术》,以本《术》推之,辛巳年天正朔丙戌,以里差进一日,得丁亥,至五月朔,得甲申,与宋、金二史《天文志》所书合。日食之异在里差。《记》言:见食在陆局河南岸,陆局即胪朐。张德辉记谓之翕陆连,今曰克鲁伦河。自发源南流折而东北行,其曲处偏于京师西五度许,《记》以四月二十二日抵河南岸,行十六日,河势绕西北山去,则见食之地,距河曲六七程,偏西约二度,北极出地约四十七度。金山当今科布多之阿尔泰山,极高约四十入度,偏西约二十九度。邪米思干城即撒马儿罕,其地极高四十三度,偏西五十度。以今时宪书步“交食术”,约略上推,是时,月在正交日躔小满后八度奇,值毕十度,与《宋志》所书“日在毕”合。陆局河南见食,在正午,其食甚实。纬在北二十五分奇,日晷高六十四度余,南北差约二十五六分,则月心正当日心。且其时,日近最高,月近最卑。日径三十一分奇,月径三十二分奇。日小月大,故见食既。金山偏于陆局河西约二十七度,子时当早七刻奇,日晷当高五十三度余。南北差约三十五六分,月心当日心,南日十分,以减并径三十二分,与日径三十一分相比,约得七分,故金山于巳刻见食,七分也。邪米思干城,偏于陆局河西约四十八度,于时当早十三刻,日晷当高四十三度余。南北差约四十分,月心当日心,南约十五六分,以减并径,与日径相比,得五分强,六分弱。故邪米思干于辰刻见食,六分也。虽视、行随地不同,则食甚时刻及食分亦异,然所差不远,已足见其大略。里差之说,《素问》、《周髀》已言之。元代疆域愈远,故其理愈显。欧罗巴人诩为独得,陋矣!
《记》又言:“自陆局河西南行,夏至日影三尺六七寸。”古人揆日,皆以八尺表,是地夏至日,晷约高六十六度,北极出地约四十六七度,盖当土拉河之南喀鲁哈河之东,近今喀尔喀土谢图汗中右旗地。《记》又言:“辛巳十一月四日,塞兰城土人以为年,傍午相贺”。钱詹事《潜研堂集》云:“回回斋期以太阴年为准,第九月满斋一月,至第十月,则相庆贺,如正旦。”其所谓“月一日”者,以见新月为准,其命日,又起午正,故每年相贺之期无一定。詹事之说,本宣城梅氏,今校《回回术》:太阳宫分年,百二十八年,闰三十一日;太阴月分年,三十年闰十一日。开皇己未春正前日入太阴年三百三十一日,以此推,开皇己未至元太祖辛巳,太阳年积六百二十二,太阴年积六百四十一。辛巳,白羊宫入太阴年之第一月,而中土之十一月为彼中之第十月,《贝琳七政》推步例谓之答亦月,正回俗所言大节,其俗既以见新月之明日,为月之一日,又以午初四刻属前日,则是年十一月四日,傍午,适当彼中之正旦。詹事之说信矣!并书卷末,以质之先生。
道光二年六月十三日,阳湖董佑诚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