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生命难以成全之美
爱情是美好的，但蒙克的爱情却成了他生命中难以成全的美，它们永远停留在爱情开始的时候，只能收藏在生命里，不能触碰，一碰即毁灭。
对于我或者大多数人来说，蒙克的爱情是一个谜。查了许多资料，对蒙克爱情的描述仅廖廖几笔，几种版本的《爱德华·蒙克》画册里，也只说他“爱情屡屡受挫”或者“爱情不断破灭”。作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蒙克终身未婚，孤独以终老。那么，他的生命中有哪些重要的女人？他持什么样的爱情态度？他到底有多少爱情故事？这些，都很难见到记载。
即使在蒙克创作的以反映“生命·爱情·死亡”为主题的生命组画里，蒙克所要表露的爱情都非常隐秘，如云层里透出的微光，诡谲而难以捉摸。
吉林美术出版社出版了《爱德华·蒙克》，书中收录了两个与蒙克生命有关的人：依娃·缪多丝、图拉·拉尔斯的相片，和蒙克创作的《爱德华·蒙克和依娃·缪多丝的双人像》（１９０３年）、《和图拉·拉尔斯在一起的自画像》（１９０５年），除此之外，再无更多记录。我们无从得知蒙克和这两个美丽女人的亲密关系，也不知道她们对蒙克的创作起到了什么影响。现在，我们只能透过蒙克的画，去看那些时光碎片中的故事，去想像蒙克痛苦生命中出现的爱情，带给他或安慰、或忧伤、或愉悦、或嫉妒、或温暖的情绪。
·爱情，生命中的阵痛。爱情，是人类最伟大最高尚的一种情感，是从古至今传唱不衰的经典话题。可以说，死亡，是蒙克一生中永远无法摆脱的痛，而爱情，则是在蒙克生命中间歇性发作的阵痛；相对死亡这种尖锐的疼痛而言，爱情则是蒙克内心温柔的忧伤。
因为爱，去憧憬；因为爱，去受伤；因为爱，去煎熬；因为爱，去嫉妒。真实的蒙克，在自己创作的几幅有关爱情的作品中，把人在恋爱中的痛苦、不安、嫉妒、喜悦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接吻》（1921年）、《嫉妒》（1896年）、《灰》（1894年）等。
“蒙克真正的恋情出现在1897年，他认识了挪威最大酒商的女儿图拉。就在两人的情感发展到谈婚论嫁之际，疾病和内心的恐惧阻止了蒙克。”（注：摘自《蒙克的尖叫：他们是一，你是一千》）从《爱德华·蒙克》一书收录的蒙克和图拉·拉尔斯的合影相片上看，图拉·拉尔斯是位端庄美丽的年轻姑娘，1900年，蒙克因为对家庭肺结核病和精神错乱症史的恐惧，离开了图拉·拉尔斯。1905年，蒙克创作了《和图拉·拉尔斯在一起的自画像》以及《拥抱》，来纪念这段爱情。在这两幅画里，蒙克采用了他一贯使用凝重色彩的风格，人物占据了画布大部分的空间，蒙克的表情冷峻、无奈，显示出他要离开这段没有结局的爱情的决心；图拉·拉尔斯愁眉不展，一脸悲哀，眼眶里似乎还噙满了泪水。在《和图拉·拉尔斯在一起的自画像》里，蒙克和图拉·拉尔斯身后的中间位置，还有另一个作者，他面部轮廓不清，被涂上了青色的颜料，正忧伤地注视着蒙克和图拉·拉尔斯。这个虚拟作者的出现，象征的是蒙克内心中真正的自我，那个爱着图拉·拉尔斯的蒙克，他很为这对恋人的未来担心，这种表现手法反映了蒙克和图拉·拉尔斯在一起时的矛盾心理。欣赏《和图拉·拉尔斯在一起的自画像》，能感受到整个画面被巨大的痛苦所笼罩，爱情梦想难以实现的巨大阵痛扑面而来。
与1903年创作的《爱德华·蒙克和依娃·缪多丝的双人像》相比，这幅画的痛苦更为深重。但无论爱情结局如何，蒙克都给自己爱过的女人倾注了他艺术家的柔情。《爱德华·蒙克和依娃·缪多丝的双人像》里，依娃·缪多丝占据了画面的主导地位，阴郁忧伤的蒙克温驯地依偎在缪多丝肩上，可以看出蒙克在迷恋爱情的同时，内心里又充满不安，因为那是注定没有结局的爱情。
出于对末来的恐惧，美好的爱情在蒙克那里也变得可怕起来。一次次爱情事件的破灭，使蒙克在渴望被爱的同时又抗拒着爱情，也使他表达爱情的作品中，交织着甜蜜、温情、狂乱、阴郁和阵痛的复杂情绪。

·爱情，隐秘的死亡。因为爱情屡次受挫，所以，在蒙克的作品中爱情都表达得很隐秘，我们很难看到充满幸福、欢愉这样的爱情画面，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被蒙克赋予了不少象征意义的作品。
我很难从蒙克的作品中揣摸出蒙克对女人的态度，似乎有时女人在他眼里是邪恶的，如《马拉之死》、《诺鲁兰德来的女人》等；有时女人在他眼里又带着强烈的控制欲望，嗜血成性，如《吸血鬼》、《被埋在女人头发中的男人面孔》等。但很多时候，蒙克眼里的女人又是温柔的、纯洁的、美好的，甚至是神圣的，如《脱衣服的模特儿》、《思春期的少女》、《水边少女》等。
男性对女性的态度，往往可以决定他的爱情态度。蒙克对女人的态度是不清晰的，憎恶、或好感、或赞赏、或迷恋等，在作品里展示得并不清晰。在《女人》这幅画上，蒙克写着 “其余的都是一，而你是一千。”依稀可以反映出蒙克对女人赞赏的态度，至少他认为女人是变化的、多样的，可以满足人们多种审美需求和欲望。
人类爱情的起源，始于繁殖和欲望的被满足，随着人类文明进程的发展，爱情才更多地成为一种情感需要，抚慰着男男女女的心灵，欲望在文明的面纱下被掩盖了起来，变得十分隐秘。
“在命运摧残的间隙里支离破碎地成长起来”的蒙克，其实更需要爱情的抚摸，而对死亡的恐惧和家庭病史带给他的心理暗示，使蒙克把爱情和死亡联系起来，把对爱情的渴望隐藏起来，成为自己内心一种潜在的隐秘欲望。
《时间-世界-婚礼》（1893年）这幅画中，共有三个场景，却无法让人看到婚礼的场景，感受不到因为爱情而结合的喜悦，能看到的是蒙克对婚礼的恐惧。场景一：正在换衣服的女人四周，蒙克画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手臂，象征着索取的欲望；场景二：换好礼服的女人出现在镜子中，镜子一侧隐藏着一个头上长角的幽灵，正在窥视这场婚礼；场景三：在画面的下方，一个女性骷髅枕着一个男人的头，男人双目紧闭，满脸愁容；女性骷髅的腹中还孕育着蒙克无法确知的怪物。这幅画再度表达了蒙克对女人、爱情、对婚姻的恐惧，他总认为爱情潜藏着种种欲望，可以叫人毁灭，叫整个世界毁灭。
是的，敏锐的蒙克捕捉到了爱情的力量，这种力量可能是美好的，也可能是邪恶的，它可以叫人生，也可以叫人死。所以，在蒙克的眼里，女人了解男人内心中隐秘的欲望，并掌握了爱情的主动权，从而利用爱情的力量去控制男人。《吸血鬼》（1893-1894年）、《被埋在女人头发中的男人面孔》（1896年）都反映了这样的主题。在《吸血鬼》中，顶着一头血红长发的女吸血鬼，怀抱着一个年轻男子，俯身在男子脖颈上吸血，而男子温驯地把头俯在吸血鬼的怀里，并没有反抗。这样的画面让人感到恐怖、怪异，吸血鬼和年轻男子之间的这种爱情也非常令人不安。在这幅作品中，吸血鬼只是蒙克眼中某种女性的象征，“女性又如同传说中的女妖塞壬一般，是温暖而又暧昧的生命。那女人飘拂的长发，如同向下漫流的鲜血，而她如梭如织的手指正在囚禁着一个年轻的生命。这是甜蜜的痛苦——女人给予男人爱情与生命，同时也在用爱摧毁生命。”（注：摘自《孤独的行者——蒙克艺术风格初探》）
所以，在蒙克的眼里，爱情与死亡并行，在爱温柔的面纱下隐藏着致命的诱惑。而女人是爱情中骚乱的因素，她们在爱情事件中掀起嫉妒（见蒙克《嫉妒》系列）、绝望（油画《灰》）、恐慌（木版画《不安》）、背叛（《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之间的内战》）、猜忌（《男人和女人》）等种种风暴，用爱去摧毁一个个温暖的生命。
死亡是蒙克生命的痛，但爱是蒙克生命唯一的苦。死亡与爱情交相折磨蒙克，残忍地撕裂蒙克的内心，让蒙克承受狂乱、扭曲的痛苦，他总是担心有一天自己会发疯。这种内心狂乱的痛苦，迫使蒙克“逃向画布之内，他不是用颜料，而是直接挤出自己的全部肉体和精神。画布就是他的生命履历，每一颤动、每一悲哀都表露无遗。”（注：摘自《蒙克的尖叫：他们是一，你是一千》）

无双的这个“蒙克系列”写完后拟一个总标题吧，这样便于合并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