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


　　科学没有国界，也不属于某个民族所特有。医学科学也应该只有一种，没有中西方之分。所以我不同意把现代医学称为西医。西医应该用于指现代医学诞生之前流行于西方国家的医术。现代医学虽然是从西医发展来的，但是作为现代科学的一个组成部分，已成为人类的共同财富，吸纳了世界各国包括中国人的贡献。既然我们不再把科学称为西学，就不应该把现代医学称为西医，更不应该相信在现代医学之外还另有一套可与之分庭抗礼甚至还超过它的医学科学体系。

　　不幸的是，至今仍有不少人，由于亲身体验过中医药的好处，或出于民族感情，而轻信中医药神话。我觉得应该让他们了解医药科学的一些基本理念和方法，更清醒、理性地看待中医药。

　　我们首先应该把中医理论和中药（以及针灸等传统疗法）区分开来。中医理论与现代科学格格不入，虽然有许多人幻想将来有一天中医理论会被纳入科学体系，甚至被用来拯救现代医学，但是那仅仅是一种幻想，我不认为它有可能实现。世界上各个民族（包括西方民族）在历史上都有过自己的一套医疗理论，它们也都被排斥在科学体系之外，我们没有理由认为自己民族的传统医学就会是个例外。

　　为中医药辩护的一个常见理由是说它是“经验科学”，是几千年的经验结晶云云。我们切不可因为某种东西流传了千百年，就认为它必定有效。风水、算命、巫术同样流传了千百年。不过我们对传统医术不妨宽容一些。的确，通过千百年来的医疗实践，有可能摸索出某种疗法、发现某种药物。但是，经验有可能有效，却也非常有限。口口相传的经验往往是靠不住的，含有捏造、夸大成分，或有意无意地进行了筛选（只注意成功的病例而忽视失败的病例）。许多疾病的疗效也不可能通过经验摸索而确定下来。所以，虽然在长期摸索中人们有时会真的发现
有效的药物，但是是否真正有效、有效成分是什么、有什么样的毒副作用，都必须经过现代医学方法的检测才能确定。

　　历代名医在医案中津津乐道自己曾经用什么处方治好了某个病人，患者在文章中现身说法介绍自己如何得益于某种药物，这些在现代医学看来都没有价值，因为就药物、疗法的疗效而言，个案没有一点说服力。某个患者吃了某种药物之后病好了，并不等于就是那种药物真的发挥了作用。它可能是自愈，许多疾病本来不吃药也可以自愈；可能是心理暗示的结果，许多疾病的相当一部分病人在吃了无药性的“安慰剂”之后也会痊愈；甚至可能是误诊，病人本来就没病。因此，要确定某种药物的疗效，必须在做了大量的临床试验、进行统计之后才能确定。而且临床试验必须采取双盲方法，并有安慰剂对照组。据我所知，没有哪一种中药已完全通过了如此严格的临床试验，而现代药物（也就是所谓“西药”）一般都要经过这样的临床试验才会获准上市。如果以“个体化治疗”为借口自欺欺人，拒绝临床试验，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现代医学承认不同的人之间存在个体差异，药物往往只对一部分病人、而不是全部的病人都有效，所以才需要做统计。但是现代医学并不认为个体差异会大到每个人都只能用特定配方的药的地步。一个真正有效的药应该是对相当多的人都有效的。

　　有些药物虽然对治疗疾病有良效，但是由于毒副作用过强，也无法使用或必须慎用。中医虽然有“是药三分毒”的说法，但是这只是一句废话，对某种药物究竟有什么毒副作用，服用后会对身体器官造成什么样的损害，基本上是一无所知。对那些急毒、剧毒药物，靠经验还可能发现，但是对那些毒副作用要较长时间才能表现出来的慢性毒，例如药物导致的癌症、肝病、肾病、心血管疾病，凭经验根本不可能发现，必须靠动物实验、临床试验、流行病调查才能查出来。近来靠现代医学方法才发现许多被中医认为无毒的中草药有强烈的毒副作用。龙胆泻肝丸能导致肾衰竭，只是一个著名的例子。实际上，还有许多药典记载“无毒”的中草药被发现能导致肾衰竭、癌症、胸腺萎缩、重金属中毒、畸胎。

　　我们否认中医理论的科学性，质疑中药的有效性和安全性，并不等于全盘否定中医药。某些中药、中医疗法就像其他民族的传统药物、疗法一样，可能有其价值，值得用现代医学方法进行挖掘、研究。

不能对中医经验抱太多信心。
不同时代的中医是不同的，汉和宋的中药差距很大。谁的对呢？
一个药方如果有8个成分，每种的量从一两到十两每一两取样一次试一下看看。共要试多少次？1亿次！
古代没有学术刊物，如何交流知识。如何保证不去重复前人的错误？
古代中国对疾病没有统一的划分，对中草药没有统一的命名。如何积累经验。
你在海边的沙滩上堆沙子，5000年你能堆多高？

楼上的两位对中医偏见不小。总体上说中医还是不错的。我在欧洲生活了很多年，在这边看病更体会中医的神奇。西医其实很白痴：大病能治好，小病却没的治。发烧感冒的让你回家休息多喝水。肚子疼，头晕让你忍着睡觉。全靠我从国内带来的感冒冲剂，牛黄清火，藿香正气过日子。

二层说得更没道理。我对中医还是很了解的。药剂的名字历史上基本是统一的，只有少说味名称有出入，后人也知道前人文章中的所指。其实基本的草药只有40几味。东汉时张仲景的伤寒论就确立了。二层显然并不了解中医。其实草药的种类并不多，而且医生开的方子中很多都是辅助性的。起关键作用的只有一两味，并不是十亿种组合。规律还是可以摸索出来的。并不是你说的盲目的堆沙子。

中医有效，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只有有效到什么程度，只能作定性的衡量。中医没有数学作基础。所以不能算科学。但是我也没说中医是科学。再说也不是只有科学才有用。关键是这套方法背后的理论，我指的是阴阳五行学说，是不科学的。所以中医如果想发展，必须脱离过去的老路。其实中医就是一堆试验总结出来的规律。毕竟做了几千年的人体实验了。可惜古人只知道管用，却不知道为什么。如果能细心探索某种草药中的化学成分，并且寻找几种草药组合后的化学反应，还是可能有很多新发现的。

>楼上的两位对中医偏见不小。总体上说中医还是不错的。我在欧洲生活了很多年，在这边看病
>更体会中医的神奇。西医其实很白痴：大病能治好，小病却没的治。发烧感冒的让你回家休息
>多喝水。肚子疼，头晕让你忍着睡觉。全靠我从国内带来的感冒冲剂，牛黄清火，藿香正气过
>日子。

偶很久没有吃过这位仁兄提到的这些药了；俺感冒一般都不吃药，除非是怕由于感冒会影响一些事情，比如考试等，而这时往往吃的是那些见效快的(西)药；个人的印象是阁下提到的那些药似乎很少起到过“立竿见影”的作用，不知你的印象如何

生活的地域不同，生活习惯不同，吃不吃中药不是主要问题。我也没说中医比西医强。我们讨论的问题在于：中医属不属于伪科学，或者：中医有多少研究价值。搞自然科学的人，特别是这个论坛里的人（当然我也一样），都深受近代科学的影响，似乎只有能够写出函数，求解微分方程，才算有研究价值。中医是什么？是古代科学。是伽利略以前的科学，是哲学。（与现在科学不兼容的）古代科学，坚持到21世纪，还能和西方文化分庭抗礼的，除了中医还有哪个？凭这一点我们就该有足够的民族自豪感了。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西医成就越来越明显，可能中医最终被完全取替。但是这没什么。就好比20年后，全世界都使用太阳能汽车了，蒸汽机再没人用成了古董，但是不能说蒸汽机是伪科学。

::坚持到21世纪，还能和西方文化分庭抗礼的，除了中医还有哪个？凭这一点我们就该有足够的民族自豪感了。

恰恰相反，中医现在还和现代医学分庭抗礼，正好说明了国人的非理性

::就好比20年后，全世界都使用太阳能汽车了，蒸汽机再没人用成了古董，但是不能说蒸汽机是伪科学。

这个类比是错误的。中医不能和蒸气机等类比，它的历史地位实际上和炼金术等巫术相似，可能会提供一些有用的东西，但最终会被淘汰

简而言之，俺不相信就凭中医那些原始的认识工具会得到什么现在西医没有得到的东西，不管是经验领域还是理论领域。对某种疾病有效的中药，在其中一定可以提炼出某种治疗这种疾病已知的西药成分（个人坚信）。我觉咱国人有时候真是很搞笑，例如：对大自然的无厘头崇拜和互补思想的滥用。总是相信大自然的力量不相信自己，总是喜欢相信里面有啥东东都不知道的天然的中药会比药物化学分子式、治疗的生化药理都一清二楚滴人工滴西药有某种神秘的优越性。。。；总是觉着同一食用动物中那种普通家养的或野生的瘦骨嶙峋滴品种会比为食用目的人工定向培育的肉多骨软的品种有某种神秘的鲜美味道。。，我就知道拿鸡来说，土家鸡那是又难炖又难嚼，人工培育的洋肉鸡那是肉多且嫩，身上毛少易褪易炖，尤其脖颈处的毛特别稀少易于宰杀，反正我就是咋都觉着后者吃着爽，当然只是个人之见，也可能是因为俺木有美食人士专业素养或不解其中风情，只是个饮驴的家伙。：目

中医里有原理，只不过古人用错误的理论解释了。不信你化验去，牛黄里肯定有类似抗生素，比如磺胺的成分。古代人发现它能治病，但不知道为什么，于是拿来用就是了。不是什么都能先知道原理才拿来用的。比如古罗马人懂得制造水泥，并且用于建筑上。我就不信他们懂化学，什么碳酸钙，脱水啊的。

恩，那您相不相信可能有种古罗马的神秘水泥配方比现在懂了化学、什么碳酸钠、脱水什么的现代水泥还牛叉啊，我大约是不相信的。

我也没说中医比现在医学牛啊。再说那可不一定，木乃伊的制作原理近一个世纪才论证出来。中世纪的人发现把铜磨得很碎可以呈现红色，于是用在教堂的玻璃上。1980年人都不清楚为什么。最近才知道原来是一种纳米效应。古代人不懂纳米技术，也糊里糊涂的用上了。搞不好金字塔还是古埃及人无意中摸索出来的一套现在还没发现的化学方法，糊里糊涂的拿来用就造出来了。过20年突然一位科学家宣称：哦，原来古埃及人是这样把金字塔造出来的啊。

中医就是个规律。比如说吧，有人在树林里走，饿了，看到路边有种植物，吃了，一天上了5趟厕所。后人就把这种植物叫“牛黄“。说牛黄能通便。这就是个规律，古人发现了把这些规律总结了出来，这个就是中医了。有人专门把这些规律写到一起，就成了医书。有的人读了这些书，把规律背诵了下来，就叫做医生。规律就是个客观事实，没什么错的。关键问题是古人不知道为什么，于是编了一套自创的理论来解释。这套理论就很可能是错误的了。

牛黄貌似不是植物

另外，阁下的具体观点与“反中医派”似乎并无实质区别

这样说的话，是啊，一切皆有可能嘛，我还指不定哪天在哪深山老林里吃了某植物，发现，呀，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吃嘛嘛香，拉嘛嘛顺呢，可不能乱否定啊，奇怪，感觉某单阵营、双重阵营的人总是在这方面有极其严谨的科学的实证主义态度（不是针对楼上的啊）。不过话说回来，小学生凭自己的那两把刷子还真可能发现能难倒高中生的问题，不过要想难倒博士生，恐怕难呐，把中医就比成是某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小学生，现代西医就可比成是某博士生了啦。不过也不好说，一切皆有可能嘛，在这中西PK地节骨眼儿上，可千万要严格坚持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科学滴怀疑和实证精神啊。

靠，有银插队:目

呵呵，反中医指的是反对规律背后的理论，而不是反对规律本身。

木木说的没错，小学生可能发现歌德巴克猜想。因为歌德巴克猜想只是一个规律，谁都能看懂。但是为什么天才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学生可以自己编造一套错误的理论解释这个原理。我们反对的是他解释的逻辑，而不是歌德巴克猜想本身。

我的意思就是强调我认为小学生提出歌德巴赫猜想（或者换成比较高等的庞加莱猜想会更有感觉？）的可能也是几近于0，可能确实是我有点极端啦。

中医理论有可能是被患者逼出来的，或者医者沉入其中明明发现某种潜藏的规律却由于知识浅薄无法用自己的语言表达：所以“歌德巴赫猜想”诞生了：阴阳五行学说——因为当时他手边现成的理论只有那几个，什么阴阳五行八卦太极什么的。说不准当时有SU(3)群的话前辈们铆不准还会用8个生成元代替八卦呢。阴阳五行只是分类符号，只是这些符号不巧还有别的让人混淆其意的具体意义。那么多中药你总得分个类吧，当时又不分肛肠科、胸科、脑外科……什么的，只好就经验药性分一下。前辈们只叹群论诞生太晚（分类），杀人太少（解剖），所以建立的理论似是而非，让人怀疑，枉费心机、甚是苦恼。想 Gell-Mann要是学中医的话一定会速得其精髓……

开个玩笑，大家勿怪。一切将来自有定论，Take it easy! 方舟子也没把话说死。

可悲的是国内有些搞学术的人建立的理论也跟中医似的：只预言结果，不管中间的逻辑性。

先不谈别的，验药总应该吧。为什么中药的标准和西药不同？同样的标准来考试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