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在1916年写了短篇小说《山药粥》。这篇小说和他的其他很多短篇一样,很震撼人心。
一个不知名的五品侍卫,没有名字,就称为五品。五品贫穷委琐,受尽他人的蔑视和欺侮,他最大的愿望是痛快地吃上一次山药粥,因为平时他只能舔一些剩粥而已。
一个远方的富人利仁知道他的愿望后,让他到其家中,痛快吃山药粥,五品实在高兴得要疯了。大老远地跋涉,到了利仁家中,看到那么多侍女围着一口那么大的锅烧山药粥,“五品这时才想到,熬山药粥竟用这样大个儿的山药,在这样大家伙的锅里煮!而自己,就为喝这口粥,才巴巴儿地从京都跋涉到越前的敦贺来。这一切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我们五品那值得同情的胃口,其实,这时早已倒掉了一半。 ”
在主人的盛情邀请下,五品开始吃:“每锅的山药粥,都满得几乎溢出来。本来就红通通的鼻子,现在越发红了,将锅里的粥盛出一半倒在大土钵里,闭着眼睛,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家父也说了,务请不要客气。”
利仁从旁不怀好意地笑道,劝他再喝一锅。吃不消的,只有五品。说得不客气,这山药粥,打一开始他就一碗都不想喝。如今,他捏着鼻子,勉勉强强才喝掉半锅。若再多喝一口,恐怕不等咽下去就会吐出来。话又说回来,倘若不喝,等于辜负利仁和有仁的一片厚意。于是,他又闭上眼睛,把余下的半锅喝掉了三成。最后,连一口都难以下咽了。 ”
当利仁发现一只狐狸也在一旁时,他把狐狸也喊来一起吃山药粥,五品感觉自己像丧家之犬,但是“他放心了,可以不必再喝山药粥了,同时觉出,满头的大汗,渐渐从鼻尖上干了起来。虽说天气晴朗,敦贺的早晨,依然寒风刺骨。五品忙不迭刚捂住鼻子,便冲着银锅,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山药粥》让我们知道我们在的物质追求和虚名追求中,得到了过度的满足或者屈辱的满足后,对原有愿望的失望与隔断。
芥川的犀利就在于把这样一个看似浅显的道理以小说的方式如此细腻地描述出来。
我们的每一个世俗愿望几乎都是五品心中的山药粥,我们那么热切地希望实现,因为大多数愿望无法实现,而显得那么诱人。
部分愿望实现的方式是那样不如想像,我们感觉愿望在贬值,就像五品硬着头皮喝下那么多倒胃口的山药粥一样。
还有一些愿望,以我们受委屈甚至受屈辱的方式得到实现,更是让我们扫兴,于是,美好的想像终于破灭了,就像五品竟然被安排与狐狸共进山药粥那样的感觉。
我们,多多少少为自己的梦想过、正在梦想以及将要梦想的山药粥,付出代价,得到的是疲厌与茫然,当然也有很大的满足和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