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影湿幽窗——读纳兰词
作者:萍踪浪迹
文学评论大师王国维认定清朝只有一个大词人,那就是纳兰性德(纳兰容若),如果一个人要作为一个合格的小资兼文青,那么就必须知道纳兰性德,作为一个小资,不懂纳兰词,你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曾经有人把纳兰的作品界囿于边塞题材,固然,纳兰有很多作品写边塞,不过这不等于说说他就是边塞词作家。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就倾倒众生,可是这哪里是边塞词?“云澹澹,水悠悠,一声横笛锁空楼”,既有南唐中主“小楼吹彻玉笙寒”之清冷,又有李后主的“无言独上西楼”之忧伤,确是神来之笔。
对纳兰词的无谓赞扬不如对其词进行本质分析,今天我就来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因为纳兰的fans未必喜欢我说纳兰的词很多是受前人启发)
探究一下他的《菩萨蛮(春云吹散湘帘雨)》,我们就可以对纳兰词来个“解构”。
“春云吹散湘帘雨,絮黏蝴蝶飞还住。人在玉楼中,楼高四面风。
柳烟丝一把,暝色笼鸳瓦。休近小阑干,夕阳无限山。”
“春云吹散湘帘雨,絮黏蝴蝶飞还住”,受周帮彦“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黏地絮”影响。风,云,雨,黏,四字相同,串成的已经自然神似。
“人在玉楼中,楼高四面风”受到冯延巳“楼上春山寒四面”影响。
“柳烟丝一把,暝色笼鸳瓦”有点李白的“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的味道。
“休近小阑干,夕阳无限山”,明显是辛弃疾的“休去倚危栏,夕阳正在,烟柳断肠处”的翻版。同时也有宋戴复古《世事作》诗中的“春水渡傍渡,夕月山外山”的痕迹。
从这四个分析来看,纳兰此作在单独部分都无法逾越前人,幸好他能够拼接在一起而浑成。这种例子其实很多。
如 “催花未歇花奴鼓,酒醒已见残红舞”,沿袭了晏殊酒醒伤春叹落花的基调,晏殊的“晚花红片落庭莎”“酒醒人散得愁多”就是纳兰此句的范本。
又如 “红影湿幽窗,瘦尽春光”则是与周邦彦的“雨过残红湿未飞。珠帘一行透斜晖。”暗合,周邦彦写雨后残红在斜晖下投射于珠帘,在纳兰手中就是洗练的“红影湿幽窗”,多出的感叹“瘦尽春光”又有李清照的“绿肥红瘦”的哀怨无奈。若要比较周和纳兰谁高谁低,还真是难以判决上下。就好比崔灏写的黄鹤楼与后来李白模仿而写就的凤凰台,谁高谁低其实根本没有固定标准来判别,只能说各有春秋。
再如 “极天关塞云中,人随雁落西风,唤取红巾翠袖,莫教泪洒英雄”,这首是边塞词了,不过仍然是模仿了辛弃疾《水龙吟(楚天千里清秋)》的末句:“倩何人唤取,翠袖红巾,揾英雄泪。”整首词比辛弃疾的差远了,不过仍不失为好词。
细看纳兰词中上佳之作,似乎都未曾无法摆脱花间词高手以及二晏(晏殊,晏几道)、辛弃疾、周邦彦、姜夔等人的风格的影响:色彩浓丽,风格深婉,意境清幽。
难得的是在前人如此巨大的成就面前,纳兰跨越了数百年,越过元明二朝几乎所有词人,金朝的元好问等少数几个例外(另外,金朝和宋的历史时期相叠,此处不单独列出),直追宋朝前辈,称霸清朝三百年,至今无人能超,这就是纳兰短暂一生创下的巨大辉煌。吴文英无法超越辛弃疾和姜夔这两个超级高手,于是只好堆砌辞藻,却无法在意境上达到辛弃疾和姜夔的十分之一。纳兰虽然也无法超越以二晏、辛弃疾和姜夔等人为代表的大词人,但是却在风格与意境上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如果又时间,写几万字都乐意,可惜没有那么多时间,于是就此打住,有兴趣的筒子们可以照上面的一些句子搜索原词来读。
2007-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