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悉尼游记
作者: 彼黍离离
去之前,友人叮嘱带把伞,说天气的变幻很难琢磨。果然,到达的当天,悉尼就上演了帽子戏法,一个钟头,天晴天雨反复五六次之多。只有把雨伞置于手提行李箱上随时取用。晚上到朋友家,我十分狼狈:鞋袜尽湿,浑身冰凉,还把雨伞丢了。
从机场到市内的火车票价贵得有些离谱。虽然去之前听说悉尼的物价是很高的,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小惊:单程票价13元。这个价格在阿市至少可以在高峰期乘坐4次公交车了(并且每次乘坐在连续2小时内有效)。幸而到市内发现其他路线的价格还算正常。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条线路独贵,是不是因为著名旅游城市的缘故,乘此机会对游客砍一刀。如此,这条政策真有点黑。
悉尼的交通以铁路运输为主,灵活便捷,号称世界上最复杂的铁路系统之一。初次去悉尼的人,如果没有资料参考或者存在语言障碍,在铁路站台内会遇到一些困难:大的铁路中转站上下三四层,多达二十几个站台,确实令人疑惑。但每个出售车票的窗口都可以索要免费资料,站内又有详细的路线指南,还有工作人员的热心介绍,所以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凭着一本小册子基本上可以高枕无忧了。此外,虽然多达十余条线路而且成型年代早,悉尼铁路系统的设计比起国内地铁(比如上海)的布局安排还是合理得多。
悉尼的亚洲人很多,尤以中国人多。多数出门的时候我耳边充满各种各样的乡谈,满目黄皮肤黑眼睛的脸,满大街的中国餐馆和杂货店,如果不是路边那些英文的招牌,真让我疑心是置身在国内城市中;只有在市中心才能见到国际化的趋势。多数中国人(尤其是那些开饭店的)和国内一样,脸上带着大城市人们惯有的疲倦,表情淡漠,行动迅速,他们的笑容绝对不会为同胞而轻易绽开,他们的谦恭也只垂青那些白皮肤蓝眼睛的西方人。
市内值得一游的地方很多,不过景点相对集中。我推荐的一日游线路大致是这样的,从达令港(Darling Harbor)乘船到环形码头(Circular Quay),然后步行经悉尼大桥(Sydney Bridge)和歌剧院(Opera House),绕皇家植物园 (Royal Botanic Garden) 一周(途中有些小的观景点),到艺术馆(Art Gallery),途径悉尼最大的圣母院(忘了名字)再到悉尼塔(Sydney Tower),再步行回到达令港看晚景。这样的线路把最著名的一些旅游点都囊括在内。然而即使花一天的时间,大致上也只能跑马观花而已。
在我的印象里,悉尼是一个悲哀的城市。这个城市说不上干净整洁,也谈不上古朴宁静,既没有伦敦的历史厚重感,更比不上香港的繁华。它象是一张褪了色的照片,曾经印证过往日繁华,如今只散发出陈旧的气息。当我从破旧肮脏的火车车厢出来,站在铁路站台的天桥上,第一次看到悉尼大桥和歌剧院的时候,一种无以名状的失望浮上心头。或者那是一个最差视角,我站在两者之间,背后是铁轨,脚下亘着码头。我就从那一个角度望过去,看到大桥和歌剧院的遥相对应,在空间上显得是那么的拥挤和促狭。
也许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一些小小的意外反倒让我不再失望。当我真正走近歌剧院的时候,我发现它只是一座钢筋水泥的建筑,朴素得连一丝奢华的装饰都没有。它远不是我想象中的白,也远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现代;它外表的装饰材料只是普通的瓷砖,灰里泛蓝的颜色,整齐地排列成羽状――这种形状倒让我想象起鸟儿的翅膀或者鱼儿的鳞片。光凭局部印象,这组建筑丝毫没有什么出奇的。然而离开歌剧院二三里,隔着波光磷磷的海面从植物园的一侧观察,在阳光下悉尼大桥和歌剧院相应成趣,我立刻醉心于它们的和谐和宏伟了。它的美是一个整体布局的美,是九组贝壳建筑的和谐,是建筑的奇特和技巧,而不是那些花哨的局部装潢。这让我摹地记起一句话,“可远观而不可近玩也”,悉尼歌剧院的美显然就在于此。
黄昏时,我来到了码头上。隔着万顷碧波,悉尼歌剧院在夕照中又现出不同的风姿来。晚霞透过云层,将光线投射在那些贝壳上,时而明亮,时而柔和,红桔黄棕,变幻万千。这时候我沿着码头走,变换不同的角度看它,宛然观看夕阳中的美人,内心中无限爱慕。又回到了天桥上,这时我已经全然忘记了夹在中间的尴尬,只一心一意看悉尼大桥。四处灯光点点,天空云彩依稀,悉尼大桥的轮廓在昏黄的背景中象是黑色的剪影,码头内的游艇和海面闪烁的微光一起,一波一波地荡漾着;光影却在一刻不停地变幻,每分钟天色都在暗下去,而岸上灯光愈多,身边的人往来如风。我忘记了时间,只觉得自己快要融进这画面中。(感谢上天,这就是我的生活啊。)
达令港是另一番气象。路过达令港的时候,下着雨,刮着风,灯塔不亮,海鸟倦飞。天空是晦涩的,浓厚的乌云席卷堆叠,在天空中放肆地涂抹着深灰浅灰的颜色。海是灰蓝色的,港口内桅船拥挤在一起,满目光秃秃的桅杆,凄凉得触目惊心。间或有一两只仓皇的海鸥在云层里穿梭,号呼着风暴愈来的信号。这曾经非常繁忙的港口,见证了无数的战船从这里起锚的光荣历史,如今安静地享受着和平。只有附近的海军博物馆和港口停驻的一艘老式潜艇,仍然不屈不挠地提醒着人们那些战争的岁月。
QVB的繁忙则有一种恍惚隔世之感。那镶嵌着彩色玻璃的古老的电梯,有着老式的手工铁艺和厚厚的木质框架;那散发着昏黄光线的巨大的吊灯,镶花的地面、弧形的拱门和雕花的柱廊,那楼上楼下倚着栏杆相望的人们,这一切都让人疑心一个盛大的舞会刚刚结束,音乐还回荡在空气中,穿着水晶鞋的灰姑娘才坐着南瓜马车离去。
悉尼城市周围的可去处很多。Bondi海滩(Bondi Beach)和蓝山(Blue mountain)是两个我喜欢的地方,均可做一日游计划。Bondi海滩外形象一枚月牙,照例蓝天碧海水鸟白帆,神韵酷似香港的浅水湾,连沿岸下坡的公路曲折得都有些相象。然而,去沙滩上走走,却品出不同的味道来。冬日的海滩人不多,没有夏日的喧嚣,只有新鲜的清醒。岸边有五彩岩石,以红黄二色为主色调,颜色鲜艳得象熊熊燃烧的火焰。白色的海鸥成群地在沙滩上扎营,却有人来鸟不惊的安详。远处阵风推动着海浪,排山倒海般向岸边卷来,冲撞到巨大的岩石,时常激起三五米的巨浪,突地灰飞烟散,玉碎匝地,那景象端地有些惊心动魄。在观景台上观浪,一时间会生出"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感慨来。却有那些勇敢的冲浪少年在风浪间嬉戏,一点不惧寒冷和危险,好生让人佩服。
从市内乘坐蓝山专线(在任何一个火车站窗口都可买到专票),大约两个小时到达蓝山。蓝山是名符其实的蓝山。尤其在上午九十点钟左右。这时候,天气刚刚放晴,早上雾气还没消散,山谷一片蓝茵茵。和天空的蓝不一样,这种蓝是一种闪烁的冰寒,是一种深幽的神秘。在崖边远眺,远处山脉跌宕起伏,连绵不断,将整个山区如同世外桃源般与外界重重相隔;近处山谷深不见底,树木顺崖势而下,披第生长,苍翠欲滴,更有瀑布水声潺潺,平添一份幽静。山中有风化岩石组名“三姊妹”者,其形真似,其势果奇。此处是蓝山的招牌景点,游人如织。山中的交通设施颇为完善,旅游巴士随上随下,也有缆车铁路。更妙的是,山中沿崖边开有步行小路,可以饱览奇观胜景,旅游指南路线非常详细,决不至于迷路。但游人需得对登山线路做好充分估计,因为山路崎岖颇耗费体力。此外,合适的服装和装备也是必不可少的。
值得一提的是小镇上那个茶壶店。不是所有的旅游巴士司机都会向游客介绍这个小店,但此处绝对值得稍作停留。我建议将其作为蓝山一日游的最后一站,记得向司机咨询在哪站下车比较方便。从茶壶店出来后步行约10分钟便可到达火车站搭乘返回悉尼的列车,步行途中顺便参观一些有趣的古器店,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最喜欢其中的一个玩偶店。去的时候可惜晚了些,已经打烊了。但隔着橱窗我还是看到了很多十分惹爱的古趣玩偶,价格似乎也能接受。如果口袋有银子,何不买上一两个带给朋友呢?
茶壶店是一个小小的私人博物馆。店主人从事茶壶收藏四十年,收藏世界各地的精美茶壶三千余把,号称世界上最大的茶壶私人收藏。那些琳琅满目的奇特茶壶,还有各式各样的精致茶具,让人大开眼界流连忘返。在这个店中,任何一件小小的器皿都有着来历,随手拿起的一只茶碟就可能有上百年的历史。店主人对每件茶具的历史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每有客人相询他必详细作答。坐在他古香古色的店中,点上一杯香茶或咖啡,听他讲那些掌故,消磨一段时光,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享受。临走,我挑选了一套1920年的小巧杯碟作为礼物,虽然价值40元,觉得还是物超所值。有时候想,其实这样天真而怀旧的生活,未必是世人都爱的,但却合我心意。
这个冬天。我揣了一颗糊涂心去看悉尼,想象这悲凉的城市,必定是晦涩的灰暗的。我在雨中看海,我在海边听风,我在风里登山,一切都不是我心中的样子。失望,惊讶,折服,赞叹,我终于释然。悉尼不是我的悉尼,也不是任何人的悉尼,她以自己的方式存在着,以自己的姿态美丽着,正如那海那山,并不期待他人的理解,只需要与她结缘。我们自己,不也正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