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晚点三个小时,幸亏机场有免费的无线网络,借此无聊闲暇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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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繁体字、简体字?
据说这几年政协开会都有提案建议逐步恢复繁体字,在各种博客日志里也经常看到对繁简字体的意见,正反皆有。之前某个帖子里站长也说起在国外阅读繁体字书报没有特别的困难。认识我的人一开始大概会以为我必定是繁体字的坚定支持者,其实并非如此,我对繁简字体持折中的态度。
有一些简体字基本合理,比如“魚”写作“鱼”、“馬”写作“马”、“鳥”写作“鸟”,这几个字的简化虽然稍微牺牲了一些象形的特征,比如“馬”的鬃毛之类,但基本上保持了繁体字的结构,而且古人也里来有这样的简化写法。
另外一些简体字并非毫无道理,但略微过简,比如“開”写作“开”,“關”写作“关”。这两个字的简化不太合理,因为都牺牲了表意用的形旁“門”。当然,肯定有人觉得“關”字太复杂,我很高兴告诉大家,古人也这么觉得,这个字至少在明代就经常写作“関”,由此可见现在的“关”也是由此进一步简化而来。
还有一些简体字很不合理,比如乾湿的“乾”和干预的“干”,先後的“後”和后妃的“后”,雲彩的“雲”和不知所云的“云”,这种多快好省式的归并只会加重表意模糊和理解歧义。更何况这几个繁体字本来也并不繁,“乾”和“朝”、“後”和“俊”、“雲”和“雷”结构复杂的程度都差不多,既然“朝”、“俊”、“雷”简化的必要,“乾”、“後”、“雲”也没有简化的必要。
简体字作为特定时代的产物,与其一概否定或者一味拖延陷入口舌之争,还不如重新逐字审视评估,《康熙字典》的字数也不足五万,逐字检定并非什么浩大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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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甲骨文?文言文?
印象里记得有网友以一句甲骨文举证说明文言文的歧义,文言文的歧义貌似在茶室里也讨论过几次了,我也无意否认其存在性。这里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我们当代人所谓的文言文到底是什么时候才发展成形的。我对此并没有什么独立的看法,基本上是从钱穆的书里看来的,在此只是复述。
几个现象:
(i)《尚書》和《诗经》的一些篇章成于西周的同一时代。《诗经》是韵文,不仅琅琅上口,而且直至今日读起来都浅显易懂;《尚书》是散文之祖,晦涩艰深,古人谓之“佶屈聱牙”。
钱穆说,貌似在西周,散文的句法还没有完全发展成熟,而人们写作韵文诗歌还要比写作散文更加纯熟灵活。
(ii)成书于東周的《春秋》在鲁僖公十六年有这么一条记载:“春王正月戊申朔,陨石于宋五。是月,六鹢退飞过宋都”,为解释《春秋》而作的公羊传在这条经文下作了很不嫌麻烦的注释:“曷为先言陨而后言石?陨石记闻,闻其磌然,视之则石,察之则五。曷为先言六而后言鹢?六鹢退飞,记见也,视之则六,察之则鹢,徐而察之则退飞。”明代的顾炎武已经对公羊传的解释表示不可理解,“陨石于宋五”、“六鹢退飞过宋都”在顾炎武看来都不过是自然而然的文章句法,公羊传何必大费周章地去说明为什么数字“五”写在“陨石”之后(因为是“记闻”,记录听说的事情,听说有陨石,调查之后才知道有五个),而数字“六”写在“鹢”之前(因为是“记见”,记录目睹的事情,先看到有六只鸟,再仔细看发现是鹢)。
钱穆说,身处明末的顾炎武可能已经不能设身处地地理解东周时代的史官运用散文句法的情景,文言文的散文,从西周时代《尚书》“佶屈聱牙”的状况至东周鲁国史官记录《春秋》简练明晰的写作风格,已经经历了长足的发展,也许正是在周代,中国的古人慢慢学会了怎么写作流畅的散文、进而开启秦汉文章的时代,而身处晚周的公羊传的作者为这种散文写作方法的发展浓墨重彩地给以注释,也就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了。
所以回到开头,如果认可钱穆的观察和说法,那么,商代的甲骨文,距离文言文散文发展成形的东周,实在早得太多太多了。而讨论文言文的一般特征,又怎么能用甲骨文来举例说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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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写到这里,要上飞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