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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歌曲与宗教圣诗

- 卢昌海 -

一个周末的午后, 我从书店等地 “血拼” (其实没放什么 “血”) 归来, 一边开着车, 一边第 N+1 次地欣赏着刀郎同学的专辑 “2002 年的第一场雪” (没办法, 海外之人总也赶不上海内的潮流, 都 2008 年了, 还在咀嚼 2002 年的第一场雪)。 这个专辑中有一首歌叫做 “萨拉姆毛主席”。 这首歌我印象比较深, 因为那 “萨拉姆” 三个字一钻进我耳朵, 常常是一会儿被听成是那位上了绞刑架的伊拉克前总统, 一会儿又被混淆成因电弱统一理论而获诺贝尔物理学奖的那位巴基斯坦物理学家。

不过那个午后, 当我第 N+1 次地听到那首 “红色” 歌曲时, 忽然产生了一个好奇的念头: 我想知道象 “萨拉姆毛主席” 那样的红色歌曲与宗教的圣歌有多少相似之处。 我很少听圣歌 (即便听, 也只听旋律而很少留意歌词), 但 “萨拉姆毛主席” 中的那句 “普天下的人民都爱你” 实在有点象我以前在哥大旁听基督教团契 (Fellowship) 活动时听到过的信徒对 “主” 的颂词。

既然有了好奇, 回家后便上网 “古狗” 出了一些红色歌曲的歌词, 以及一些圣诗及宗教歌曲的歌词。 还别说, 天底下的盲目崇拜发展到一定境界后还真有殊途同归的感觉。 套用一个托尔斯泰的句式来说: 盲信都是相似的, 不盲信则各有各的不同。 红色歌曲与宗教圣诗的语汇差异虽然不小 (红色歌曲多数是特殊年代的产物, 与宗教圣诗中文版的出现时间不同, 而且前者是原汁原味的中文, 后者则是拿腔作势的翻译), 但相似之处还是不少。 这里, 我列举一些这样的诗词 (左边是红色歌曲, 右边是宗教圣诗, 大都为节选), 与网友们共赏。

对基督徒来说, 将宗教圣诗与多数产自中国黑暗时期 (比如文革或内战时期) 的红色歌曲相提并论, 把 “主” 和那位 “伟大领袖” 相提并论, 可能是一种亵渎。 不过换个角度看, 这种对比倘若拿到文革时候, 它所亵渎的恐怕就不是什么 “主”, 而是 “伟大领袖” 了。 因此, 这种所谓的亵渎其实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说到底, 这样的亵渎本身就源于盲信, 没有盲信也就无所谓亵渎。

 

天上太阳红彤彤

天上太阳红彤彤
心中的太阳是毛泽东
他领导我们得解放
人民翻身当家做主人
咿呀咿吱呦喂呀而呀吱呦啊
人民翻身当家做主人
我们要赞美耶和华

耶和华超乎万民
超乎万民之上
他的荣耀高过诸天
高过诸天
他从灰尘里抬举贫寒人
抬举贫寒人

 

毛主席的著作像太阳

毛主席的著作像太阳
字字句句闪金光
照得战士心里亮
工作学习有方向
丰盛的人生

在基督里,必有盼望,
丰盛的人生,他为我照亮。
在基督里,必有力量,
人生旅途中,我靠主得刚强。

 

北京的金山上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多么温暖多么慈祥
把翻身的农奴的心儿照亮
我们迈步走在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
飞越彩虹

天上的窗户为我们敞开,
万丈光芒照亮全地,
天上的道路为我们设定,
金光灿烂荣耀无比。
主啊!带领我,主啊!带领我,
跨越试炼,飞越彩虹,
奔向你所命定的道路。

 

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敬爱的毛主席敬爱的毛主席
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我们有多少贴心的话要对您讲
我们有多少热情的歌儿要给您唱

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

太阳最红
毛主席最亲
你的光辉思想永远照我心
太阳最红
毛主席最亲
你的光辉思想永远指航程
生命的执著

你是我心中
我心中唯一的诗歌
我要向你尽情地歌唱
向你献上最真诚的爱
你是我心中
我心中唯一的切慕
我要一生紧紧地跟随
让你牵我走天路
无论在何时,无论在何处
你亲手领我前行
哦,我心渴望 我灵切慕
在你荣耀同在中
哦主,哦主
你是我生命唯一的执著

 

大海航行靠舵手

大海航行靠舵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雨露滋润禾苗壮,
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
鱼儿离不开水呀,
瓜儿离不开秧。
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
毛泽东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生命的舵手

年轻,一艘扬帆初航的船,
船无定向,随风浮沉;
谁领你过惊涛浪,
何处又是避风港。
当主的恩手接过我的舵,
颤抖的手不再疑惑。
丰盛的慈爱引领我,
此船我划我主掌舵,
再次扬帆,驶入生命海。

 

“新” 国歌歌词 (1978-1982)

我们千秋万代
高举毛泽东旗帜前进!
高举毛泽东旗帜前进!
前进!前进!进!
坐在宝座上圣洁羔羊

万王之王,万主之主,
唯有你配得敬拜和尊崇;
万王之王,万主之主,
我们高举你圣名直到永远。

附录: 关于宽容

在有关本文的讨论中, 有网友提到了对他人信仰的宽容问题。 考虑到这有可能是我有关民科及宗教的文章最容易让人引申出的次级话题, 我在这里叙述一下自己的看法。 阅读我文章的读者想必都看得出, 我对某些东西 (比如盲信、 民科等) 并无好感, 也毫不讳言自己的态度。 但另一方面, 我从不主张用任何强制手段来杜绝那些东西 (只要它们不违法), 也从不支持那样的主张。 我深信科学和理性是无需也不应该通过强权来维护的。 一个开放的社会应当允许人们表述和接触各种观点, 并作出自己的合法选择。 我有自己看待东西的立场, 并且愿意将这种立场表述出来供读者参考, 但采纳与否的权利完全在于读者。 我对宽容的主要看法可以归纳如下:

  1. 我赞同对他人的一切合法信仰及兴趣持宽容态度。
  2. 我只支持双向的宽容, 即对宽容对象及其反对者同时宽容。
  3. 批评不等于不宽容 (除非是在批评的同时主张杜绝)。
  4. 为顾及评论对象或其支持者的感受而讳言自己的看法不属于宽容的范畴。

(我在旧作 从乱讲量子力学与乱讲论语说起 中表述的某些观点与此类似, 读者可以参考)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三十日写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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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讨论选录

  • 网友: impig   (发表于 2008-11-25)

    我发现党员出国后更容易信基督教。 大概是因为不问来由地信一种东西的人也容易不问来由地信另一种东西。 BTW, 那些聚会倒是很象在 “过组织生活"。

  • 卢昌海   (发表于 2008-11-25)

    是有些象。 在那些聚会中, 除学习最高指示 (圣经) 外, 有时也搞一些类似于 “自我批评” 的活动, 即由教友讲述自己以前对 “主” 的理解如何不到位, 后来如何改进的故事。 不过, 跟党的 “组织生活” 相比, 宗教聚会要宽松得多, 起码, 在那样的聚会中没什么利益冲突和路线之争, 可以自我批评却不必担心遭到他人批评, 更没有相互的指责、 攻击和出卖。 毕竟宗教如今已无实权 (虽然影响力依然巨大), 普通教徒信仰宗教也不是为了谋取具体的物质利益。

  • 网友: chang905   (发表于 2008-11-25)

    很好奇 “萨拉母” 这个词的原意。 最近在电视广告中常常见到关于 “以色列” 的旅游宣传影片, 片中最重要的就在介绍一个西伯来文 “shalom”, 这是中东语言 (西伯来文、 阿拉伯文等) 中的打招呼用语, 就像中文的 “您好”, 不过其原意是和 “神” 有关的:

    Shalom (שָׁלוֹם) is a Hebrew word meaning peace, completeness, and welfare and can be used idiomatically to mean both hello and goodbye. As it does in English, it can refer to either peace between two entities (especially between man and God or between two countries), or to the well-being, welfare or safety of an individual or a group of individuals. The word is also found in many other expressions and names. Its equivalent cognate in Arabic is salaam, sliem in Maltese, Shlomo (ܫܠܡܐ) in Syriac-Assyrian and sälam in Ethiopian Semitic languages from the Hebrew root shin-lamed-mem (ש.ל.ם).

  • 卢昌海   (发表于 2008-11-25)

    “萨拉姆”是维吾尔语致敬的意思, 或许是从 “shalom” 来的也未可知。

  • 网友: 大漠孤狼   (发表于 2008-11-25)

    传销在中国之所以走火入魔, 感觉也有类似模式在里面。

  • 网友: 潘仲良   (发表于 2008-11-25)

    宗教信仰 (尤其是基督教这样的一神教) 和个人崇拜应该有非常接近的生物学基础。 两种人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非常相象。

    1. 相信神 (领袖) 无所不能, 自己不用思考, 只要 “XXX 挥手我前进”。 这样挺省力的。
    2. 贬低个人, 追求虚无的目标。 基督教说人都是有罪的, 以做上帝的仆人为荣, 目标是死后进天堂。 XXX 时代说, 我们都是螺丝钉, 要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3. 排他性。 消灭异教徒, 打倒反动派。
    4. 传教士说, 我要给你们福音, 拯救你们。 革命群众说, 要解放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美国人民。

    领袖崇拜的倾向可能是从人类和黑猩猩的共同祖先开始就有了。 在黑猩猩的生活环境下紧密团结在以首领为核心的族群中央周围, 非常有利于生存。 所以可能演化出了领袖崇拜倾向的基因。 虽然人类社会目前的环境已经和丛林生活相差甚远, 但人类告别狩猎采集生活只有短短几千年时间, 基因还来不及进行太多演化, 还会保留有以前很多的丛林生活的习惯。 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 Die Welle 告诉我们个人崇拜、 纳粹的形成是多么容易。 让一个人形成民主科学观念, 需要长期的训练和熏陶, 而把一个人训练成纳粹, 只需要几天。

  • 卢昌海   (发表于 2008-11-25)

    仲良兄提到的纳粹也的确是一个很值得探究的现象。 象德国这样理性传统深厚的国家在遭遇纳粹的狂热时, 竟也毫无抵御能力, 沉沦得几乎象中国的文革那样彻底, 实在有点令人吃惊。

  • 网友: 潘仲良   (发表于 2008-11-26)

    世界上所有的人在生理上都是差不多的, 群体理性的差别仅仅存在于文化上。 而一种文化在一个地区的流行和消亡, 速度可以非常快。 尤其是这种文化符合 “人性” (或者说抓住了人性的弱点) 的时候。 所以德国当时的情况, 也并不是太奇怪。 在民主制度不完善的时候, 很容易被钻空子。 德国当时就是这种情况。 美国就好些, 虽然基督教徒长期占有大多数人口, 但制度上保证了多数基督教徒不会损害少数其他教徒和无神论者的利益。 所以在原教旨主义盛行的美国, 基督教没有造成特别重大的危害。

  • 网友: Seraph   (发表于 2008-11-26)

    昌海兄既然提到红色歌曲和圣歌的比较, 我也来提供一个另类的相比。 不知昌海兄是否读过泰戈尔的诗? 如果读过, 你一定不会忘记那些脍炙人口的句子。 我想昌海兄不妨翻开《吉檀迦利》这个诗集, 或者《新月集》等, 比较一下, 里面的许多诗句和这里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具体的例子我不举了。 如果要举, 可能也是一篇长文吧。

    可见, 不管是对于领袖还是爱人, 如果这种感情上升到一定的程度, 都可能经由类似的形式表达出来: 高声赞美, 竭尽所能地歌颂——人类除了行为以外, 语言是另一种直接便捷而有效的表达方式。 当然, 这种表达有优美粗俗之分, 有直白幽隐之分, 优美如泰戈尔者, 直白如中国红色歌曲和圣歌者。 然而, 这种感觉他人可能无法体会, 甚至无法理解——或者这就是所谓的信仰。 爱情同样是一种信仰。

    不管是哪种信仰, 如果只是个人的, 不伤害别人的话, 我觉得应该抱一点宽容的态度。

  • 卢昌海   (发表于 2008-11-26)

    惭愧, 泰戈尔的诗我没读过, 以后争取找时间补补课。

    不过, 红色歌曲与宗教圣诗所用的抒情方式在其它抒情场合下也存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创造并有组织地传唱 (后者往往是其它抒情场合所不具有的特点) 那些歌曲或诗歌的目的之一, 就是要用最有感召力的抒情方式来教化别人, 或推崇某种政治或宗教教义。 这种教化和推崇要想让人们容易接受,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在其它场合也存在, 从而为人熟知的方式。 我这篇文章所列举的正是人们在这两种不同的社会现象中选中的方式之间的类似性。

    SaraphMM 所说的对他人的信仰尽可能持宽容态度, 我很赞同。 不过, 我对宽容的理解是由几层含义综合而成的, 我将之整理为 附录 了。

  • 网友: 星空浩淼   (发表于 2008-11-28)

    我想楼上那位网友认为应该宽容他人信仰的, 主要是指宗教信仰吧。 政治上搞个人崇拜, 却可能给国家民族带来巨大灾难。 正如我们不能宽容杀人越货的强盗一样, 对于那种祸国殃民的个人崇拜, 我们是无法宽容的。 人类有造神的精神需求, 有个人崇拜的原动力 (包括追星), 这些我都不反对。 比如有人觉得李小龙被神化, 我宁愿把他神化。 但是, 象文革时那种个人崇拜, 却是恐怖的, 反人类、 反社会的。 宗教信仰只要不干涉国家管理, 不干涉科学发展, 作为个人精神寄托和抚慰, 我是尊重这种信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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