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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昌海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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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垒云随家丁来到了赵盛的居所。 自老掌门娄石龄去世后, 赵盛便住在了清心居, 这是沂山掌门的居所。
清心居的入口乃是山庄内的一处花园, 入口的正面被花树所掩, 非至近处难以发觉。
通往清心居的小径曲折多岔, 其中多数岔道最终仍转回花园, 小径两旁则种满了花木, 此时虽已是深秋季节,
仍有些菊花、 月季、 秋葵等傲然绽放、 幽香沁人。
赵盛与婉儿早已用过晚饭, 见陈垒云进来, 赵盛起身欲待作揖, 但右手稍举, 便牵动了肩头伤处,
一阵剧痛之下, 只得皱眉作罢, 苦笑道: “真是失礼了, 先生快快请坐。”
陈垒云施了一礼, 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 见赵盛的伤处虽已包扎得严严实实, 却仍有些血水渗出, 便问道: “前辈的伤势如何?”
赵盛道: “一点外伤, 不碍事的, 有劳先生挂念了。” 他顿了一顿, 又道: “今日之事若非先生仗义相助, 赵某此刻早已不能坐在这里了,
先生对本门的大恩, 赵某定当铭记在心。”
陈垒云微微欠身道: “前辈言重了, 晚辈蒙前辈礼聘, 在山庄驻留已有多日,
今日山庄有事, 晚辈理当略尽绵力。” 赵盛那话含义甚是模糊, 似是说若非陈垒云相助, 他早已将掌门之位让于师兄,
此刻便难以坐在这清心居中了; 又似是说若非陈垒云相助, 他所受之伤就远不止是肩伤, 此刻只能卧床, 难以端坐了。
陈垒云不知他具体何所指, 便也含糊作答。
赵盛心知自己若不点破, 陈垒云定会谦逊到底, 这样一来, 双方便难畅所欲言。 他今夜请陈垒云来到清心居, 除探讨方才之事外,
更有要事相托, 当此之时, 务求双方能坦诚相叙, 于是便笑道: “先生太客气了, 先生指点婉儿之事,
适才婉儿都跟我说了。 赵某可真是眼拙之至, 先生在山庄数月, 我却一直不知先生身怀绝技。”
陈垒云见赵盛这么说, 脸上不禁微微一红, 道: “前辈这么说, 真让晚辈无地自容了。 非是晚辈存心欺瞒前辈, 实是家师有命,
让晚辈不要介入武林纷争, 是以不曾对前辈言明, 此事还望前辈恕罪。” 说罢起身深深一揖。
赵盛忙站起还礼, 不想却又牵动了肩头伤处, 右手提了一半做便僵在了空中。 婉儿虽是心疼赵盛的臂伤,
见状也不禁觉得好笑, 道: “爹爹, 陈大哥, 你们两个又不是初次见面, 干吗这么多礼?”
赵盛笑着斥道: “‘陈大哥’ 也是你叫得的?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 还越叫越顺口了。 好吧, 爹爹现在便是想多礼也不成了,
你替爹爹还礼吧, 可不许再没大没小了。”
婉儿嘻嘻一笑道: “那有什么难的?” 转向陈垒云道: “先生大才, 请受婉儿一拜。” 说罢一揖到地。
这话正是方才陈垒云在碧霞堂上点破笔迹之谜后赵盛所说的感谢之语, 被婉儿从神情、 语气到声音、 举止学了个惟妙惟肖。
赵盛和陈垒云都不禁笑了起来, 赵盛过去两个时辰所经历的紧张舌战、 惊险比剑, 及受伤后的病痛郁闷, 皆在这一笑之中大为缓解。
三人笑了一阵后, 赵盛喟然叹道: “我跟师兄为这捞什子掌门从十年前争到今天, 争得头破血流。 其实沂山一派,
名头固是不见江湖, 武功也是破绽百出。 唉, 今日师兄那一剑, 伤我肩头尚在其次, 当头棒喝才是真的。
这些年我勤习苦练, 还自以为对本门剑法颇有心得, 如今想来可真是井底之蛙了。”
陈垒云道: “前辈可别这么说, 其实天下各派武功, 皆有破绽所在, 绝非只有沂山一派如此。”
赵盛道: “先生此言足见高屋建瓴。 适才若非先生相救, 情势实是不堪设想, 赵某身受重伤不说,
本门的掌门玉佩怕也早已落在了师兄手上。”
婉儿奇道: “方才是陈大哥出手相助吗? 我怎么没有看到?”
赵盛笑道: “岂止是你没看到, 爹爹若非当时正好面对着你师伯, 看见他脸上的讶异神情, 也还以为是他手下留情呢。”
方才刘石屹使出那招 “分花拂柳” 时, 赵盛是众人之中唯一一个正面面对刘石屹, 从而能看到他表情的人。
他不仅看到了写在刘石屹脸上的惊诧, 而且也深知那一剑突然偏开两寸, 与 “分花拂柳” 的使力方向截然不同,
不象是刘石屹刻意所为。 后来婉儿道出陈垒云指点剑法之事, 他略一思索, 便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至于刘石屹后来欲以婉儿为要挟时长剑忽然脱手, 众弟子都以为是失手, 但赵盛既知陈垒云之能,
便也猜到了真正的原因。 只是陈垒云用的是何种武功, 却非他所知了。
陈垒云道: “前辈明察秋毫, 可惜晚辈功力未纯, 只能将刘前辈的剑尖荡开两寸, 实在惭愧之至。” 他说的惭愧倒也是事实,
刘石屹使出那招 “分花拂柳” 之时, 他只需略微移步上前, 纵然隔空也可轻易拆解, 只是那样一来, 他会武功之事便众人皆知了。
他有师傅让他不要介入武林纷争的嘱咐在先, 心下不免迟疑。 这一迟疑便错过了时机, 是以他虽仍隔空荡开了刘石屹的剑尖,
却终因距离太远, 未能尽解危机。 后来赵盛受伤, 众人围至跟前时, 陈垒云也随众人走上前去。
刘石屹向婉儿出剑时他已站得不远, 便袖底出指, 凌空虚点, 随手封了刘石屹的腕部穴道, 致其长剑脱手。
他这两次相助均做得十分隐秘, 却仍给赵盛猜到, 心下也不禁暗暗佩服。
赵盛道: “先生太客气了。 这十年来, 山东武林同道一向公推泰山派掌门五贤道长为本地第一高手。 赵某有幸,
曾在三年前的泰山大会上亲眼见过五贤道长的剑法。 那剑法确实高明之极, 赵某便是再练一百年, 也远远不及。
可那剑法再高明, 终究有招有式, 旁人纵然不及, 也尚可想象。 但象先生这样相隔数丈之虚空,
竟能将师兄的长剑击偏, 此等武功, 若非亲眼所见, 却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他说到这里, 门外有家仆用托盘端来了三碗桂圆红枣汤, 这是赵盛每晚固定的夜点。
婉儿接过了托盘, 赵盛对那家仆道: “今晚我与小姐及陈先生有事要谈,
这里不必忙了, 你早点歇息去吧。” 那家仆应声离去。
婉儿将桂圆红枣汤分放在赵盛、 陈垒云及自己身旁的茶几上, 对陈垒云嫣然一笑, 道: “陈大哥, 你武功虽高,
可爹爹有样绝活你一定比不了, 那便是喝桂圆红枣汤的本领, 你知道爹爹一次可以喝几碗吗?”
陈垒云尚未回答, 赵盛已笑骂道: “好你个丫头, 连爹爹都敢损? 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赵盛受伤, 照说婉儿的心情应该颇为沉重, 可她见陈垒云出力相助, 而赵盛的伤势又无大碍,
心里反倒是欢喜多过沉重。 当下三人边笑边喝桂圆红枣汤, 喝完了汤, 婉儿把茶几上的碗碟收到了一旁。 赵盛对陈垒云道:
“陈先生, 方才晚饭时我又将今晚之事细细思索了一遍, 仍有些难解之处, 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陈垒云道: “前辈别这么客气, 晚辈对今夜之事也不甚明了, 正好也要向前辈请益。”
赵盛道: “师兄带来的师傅遗命, 我原本一直以为是真的, 此刻倒有些怀疑了。 因为那遗命若是真的,
纵然不是临终所立, 也一样是有效的, 师兄又何必要谎称是临终遗命呢? 依先生看, 那遗命会不会是师兄伪造的?”
陈垒云沉吟道: “这个问题晚辈也反复考虑过, 不过那遗命在晚辈看来的确是真的。 笔迹逼真自不必说,
那纸张和墨迹也显得甚是陈旧。”
纸张和墨迹这一节赵盛也早已想到过, 他先前当着众人之面承认那遗命为师傅真迹,
除笔迹外, 主要原因便也是这两点。 听陈垒云这么说,
赵盛点了点头, 婉儿却插口道: “会不会是大师伯他们多年前就伪造了这张遗命, 直等到纸张和墨迹都陈旧了, 才拿出来?”
赵盛听得此言不禁一怔, 他此前未曾想到过这一点, 经婉儿一说, 倒觉得大有可能, 便向陈垒云道:
“婉儿所说似也不无可能, 以我对师兄的了解, 他这人行事向来周密, 脾气则有时急躁,
有时又很沉得住气, 象这种伪造遗命之后苦等几年再行动的事情, 一味急躁之人是干不了的, 但在师兄却未必做不到。
不知先生之见如何?”
陈垒云道: “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不过甚小。 娄前辈的笔迹乃是晚辈见过的最难摹仿的笔迹之一, 若晚辈没看错的话,
娄前辈的书法似乎与沂山剑法有相通之处, 这样的笔迹绝非一般墨客所能摹仿。”
赵盛叹道: “先生果真了得。 本门在师祖初创之时原本只有拳法, 而无剑法。 沂山剑法乃是师傅所创。 师傅曾言道,
他这剑法从师祖所创的拳法及自己的书法中均借鉴了不少灵感。 是以本门剑法与师傅的书法确如先生所言,
互有相通之处。 可惜本门除师傅外, 便再无第二位精通书法之人, 本门剑法与师傅书法相通一事,
本门上下虽人人皆知, 却无一人能凭自己的眼力看出来。 先生能看出这一点, 当真是目光如炬。 你既这么说,
看来这遗命必是师傅真迹无疑了。”
陈垒云道: “笔迹难以摹仿只是原因之一, 单凭这一点晚辈尚不敢下断语, 这遗命尚有另外一个特异之处,
使晚辈认定它为真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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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八年十月五日写于纽约 二零零八年十月十七日发表于本站 https://www.changhai.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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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 星空浩淼 (发表于 2008-10-17)
先进来占个沙发, 再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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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 shanqin (发表于 2008-10-17)
星空兄这么说的结果一般都是占后不看, 不知道我有没有猜错,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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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昌海 (发表于 2008-10-17)
没关系, 沙发上有人 (哪怕在睡觉) 总比没人强。 以前每部爱国主义影片出台时都要抓人
(比如我等后进学生) 到电影院去充数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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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 primeshu (发表于 2008-10-17)
越来越有看头了~~~~~~ 桂圆红枣汤, 好怀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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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 快刀浪子 (发表于 2008-10-18)
今天偶然访问了陈学雷的博客。
他在文章中提到了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时和昌海兄经常去逛书店, 以及昌海兄曾经在学校和民科打交道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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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昌海 (发表于 2008-10-18)
呵呵, 原来学雷兄也写博客了。 当年我和他常去的一家科学书店和一家旧书店如今都已倒闭了, 真是令人惋惜。
他提到的我和民科打交道的故事其实还有后半段, 那就是我和那民科谈了一个多小时后, 眼看着午饭时间已到,
却仍无法结束谈话, 便建议他与教授去谈。 结果等我吃完饭回来, 路过教授的办公室时,
发现那民科仍在那里, 看来我那建议把教授害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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