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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当铺
- 卢昌海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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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盛和刘石屹缓缓举起了长剑。 按照规矩, 赵盛是掌门, 同门较技时当由对方先行发招, 但此战夺的就是这掌门之位,
赵盛知道刘石屹要摆师兄的谱, 绝不肯先行出招, 便道了声: “小弟有僭了, 请师兄赐招。” 说罢挺剑便刺了过去。
但他这一剑的去势却甚是缓慢, 显见是不欲占先手之利, 而刘石屹则直等到剑势临近了, 才轻轻隔开来剑。
两人交手这第一招比之朋友切磋还要礼让许多, 旁人若不明就里, 万万不会想到两人已将沂山掌门之位作为了此战的赌注。
但赵盛和刘石屹的这番礼让之举只不过是一招间的事, 一招方毕, 两人的剑招便似互有默契般地陡然加速, 出手再不留半分余地。
赵盛和刘石屹乃当今沂山派中武功最高的两人。 刘石屹在十几年前曾是沂山第三代弟子中公认的第一高手,
自十年前败给赵盛后, 他卧薪尝胆、 勤习苦练, 日夜所图者, 便是此战能东山再起。 而赵盛自当年击败刘石屹后,
十年来也是精益求精、 勤练不辍, 未敢有一日懈怠。 此番再战, 两人的武功皆已远胜往昔, 且都自信已有胜得对方的把握。
这两人习剑已逾三十年, 同门学艺也有二十余载, 对本门剑法固是烂熟于胸, 于对方的脾性习惯也都了如指掌。
这一接上手, 两人均是以快制快, 将本门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劲风起处, 旁观众人皆有疾风拂面之感, 四周的火把更是剧烈地晃动起来。
转眼间两人已拼至五十余招, 双方的优劣之势渐渐显露了出来, 赵盛已占到了六成的攻势, 显见是居了上风,
众弟子见状心中都暗暗松了口气。 张万吉也在凝神观战, 脸上却看不出喜忧之色。
斗至百余招时, 只见赵盛纵高伏低、 攻势如虹, 刘石屹额头见汗, 步步后退, 十招中已难还上一招。
张万吉双拳紧握, 神色也已迥不似方才那样平静。 斗到这时, 此战的胜负实已不言而喻了。 激斗中刘石屹一招使老,
被赵盛顺势一引, 不由自主地往前微微一个趔趄。 他方才一直在后退闪避, 这一向前趔趄, 幅度虽小,
却已扰乱了自己的防御之势。 赵盛看得真切, 一剑便刺了过去。
这一剑其直如矢, 其疾似电, 不带半分花哨, 正是沂山剑法中威力最大的 “大漠孤烟”!
众弟子见师傅使出这招来, 登时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 在沂山剑法中, 应付 “大漠孤烟” 的方法只有两种,
一是急速后退, 二是用剑隔挡。 此时刘石屹正自往前趔趄, 要想在瞬息之间由前倾转为后退, 其势已然万万不及;
而用剑隔挡, 除非隔挡者的功力远胜于对手, 否则亦是难以奏效。 因此赵盛此招一出, 刘石屹已是万难逃遁。
这场比试若是发生在几个时辰之前, 婉儿必定也会与几位师兄一样拍手喝彩。 但此时见赵盛使出这招 “大漠孤烟” 来,
婉儿心头一紧, 傍晚时陈垒云与她的那番对话闪电般地滑过脑海, 让她险些惊呼出声。 其实, 她若稍有些时间思索,
恐怕就不会如此惊慌。 要知道, “大漠孤烟” 这一剑招自老掌门娄石龄初创以来, 迄今已有三十几年,
沂山派先后有三代弟子习练此招, 却无一人看出过其中的破绽。 刘石屹虽是沂山第三代弟子中的出类拔萃者,
以常理而论, 却也断无一人独醒之能。
可老天爷却似乎偏偏就要与常理作对,
婉儿第一时间闪过脑海的那份本能的恐惧, 即刻间便在摇曳的火光中噩梦成真。 就在 “大漠孤烟” 即将触体的一刹那,
刘石屹的身形陡然向旁一闪, 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避过了赵盛的剑招。 赵盛在这乾坤一击上已然倾尽了平生劲力, 一经走空,
心知不妙, 想要收势却哪里还来得及? 刘石屹剑光闪动, 一招 “分花拂柳” 便往赵盛右胸刺去。
沂山四大弟子的彩声尚未落地, 见此险情, 不禁一齐转为了惊呼。 刘石屹这招若是击实了, 赵盛不仅比武要落败,
恐怕还得身受重伤。 所幸的是, 在这电光石火间, 刘石屹的剑尖却忽地向旁荡开了两寸, “噗” 的一声轻响, 刺入了赵盛的肩头。
满场惊呼声中, 婉儿与四大弟子一齐抢到赵盛身旁, 婉儿扶住了赵盛, 二弟子王远挥手命家丁去取金创药,
大弟子李柱、 三弟子王建清及四弟子田大伟则一齐拔剑挡在了赵盛身前, 以防刘石屹追击。
但刘石屹显然并无追击之意, 他一招得手, 便横剑退开了数尺, 脸上却闪过了一丝迷惘诧异的神情。
他方才那招 “分花拂柳” 在最后一刹那偏开了两寸, 婉儿等还以为他手下留情, 其实那时他只求一剑中敌,
哪还有心思改变剑路? 他自己感觉得清清楚楚, 那剑尖乃是在最后关头被一股外力所击而荡开的。
只是当时众人都站在远处, 场中又丝毫未闻暗器破空之声, 那外力从何而来, 他实是不得而知。
这当口他也无暇细想事情的前因后果, 见赵盛已被众弟子团团护住, 便道: “赵师弟, 十年前你用这招 ‘分花拂柳’
夺得了掌门之位, 如今为兄原招奉还, 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盛本已占尽优势, 却竟然在最不该落败的时候、 在最有把握制胜的招数上骤然落败, 一时间思绪纷乱无比。
片刻之前, 他还站在胜利的巅峰上, 顷刻间却滑入了失败的深渊。 成功与失败的距离如此之近,
让他一时生出了一种恍如梦境的感觉, 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睁开眼睛便会烟消云散的噩梦。 听得刘石屹的问话, 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同门比武中, 胜败原本是常事, 但赌注如此之大, 失败又来得如此突然和意外,
那极度失落的感觉让赵盛忽然体会到了刘石屹十年前离庄出走时的心情。 他叹了口气道:
“师兄好剑法, 是小弟败了,” 说罢又长叹了一声, 道: “小弟既已落败, 自当履行承诺, 在三月之内查清师傅遗命之事,
给师兄一个交待。”
刘石屹冷笑道: “好一个三月之内查清师傅遗命之事! 凭这么一句话就想打发我和老三离去吗? 此刻不比得十年前,
那时有众多武林同道在场作证, 此刻这里却只有你我几人, 你这缓兵之计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和老三。
你不想即刻让出掌门之位也行, 先将掌门玉佩交出来作为此战落败的证物吧。”
赵盛怒道: “小弟既已承认落败, 又岂有食言之理, 何需什么证物? 这掌门玉佩素来是本门的掌门信物, 此刻小弟仍是掌门,
岂能将信物交出?”
刘石屹在比剑之前倒也并无先行获取掌门玉佩之意, 师傅遗命之事时隔多年, 他谅赵盛也不可能在三个月内有所作为。
但适才那场比剑却让他暗暗胆寒, 十年前落败之时他尚有不甘之心, 以为赵盛只是一时走运, 但此次比拼下来,
他深知赵盛的剑法确已在自己之上。 若非自己有了破解 “大漠孤烟” 之道, 此刻落败的就不是赵盛而是他了。 不仅如此,
方才赵盛只要再晚一些使出 “大漠孤烟” 来, 自己也已必败无疑。 因此, 他虽已获胜, 回想起来却是心头凛栗。
这破解 “大漠孤烟” 的手段既已使过了一遍, 今后便绝无再次获胜的可能。 他图谋多年, 终于比剑获胜, 且击伤了赵盛,
眼见此等机会难以再有下次, 便决意要在离去之前获得足以定夺乾坤的掌门玉佩。 见赵盛拒绝, 刘石屹看了婉儿一眼,
向赵盛冷笑道: “这位是令嫒吧? 用她来交换掌门玉佩, 师弟你该不会觉得吃亏吧?” 说罢闪电般的挥剑向婉儿指去。
众弟子大惊, 李柱和王建清一齐挥剑向刘石屹的长剑格去。 便在此时, 刘石屹似是用力过猛, 那长剑竟从手上滑脱, “当”
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李柱和王建清一剑格空, 随即变招, 双剑一左一右地指住了刘石屹的前胸要害。 刘石屹使剑三十年,
竟会凭空让长剑脱手落地, 且被后辈用剑指住了前胸要害, 这实是平生未遇的奇耻大辱。 一时间,
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神情竟是呆住了。
李柱和王建清见刘石屹长剑脱手, 也是诧异万分, 刘石屹手中没了兵器, 他二人便将剑尖略略后缩, 但仍隔空指着刘石屹的要害,
以防他暴起发难。 片刻后, 刘石屹回过神来, 忽地转身对张万吉道: “老三, 我们走!” 两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碧霞山庄,
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众人见这两人终于离去了, 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下了地,
李柱等人这才觉察出自己的手心后背皆已渗满了冷汗, 手臂的肌肉也因过度紧张而微微发疼。 此时家丁们已替赵盛包扎好了肩头伤口。
那伤口虽不致命, 却也甚是严重, 几乎前后扎了个透, 非有一两个月的静养难以复原。 赵盛对众人道: “今夜多亏大家齐心协力。
婉儿, 你陪爹爹回房里。 天色已晚, 陈先生和大家先用晚饭吧。”
吃过晚饭, 陈垒云回到了自己房里, 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其中尚有许多难以索解之处。 心想:
“师傅曾言道, 江湖犹如瀚海, 江湖之事最是头绪纷乱、 是非难断, 这话真是一点不错。
这沂山派只是江湖上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 派内之事便已如此扑朔迷离,
那些大门派, 那整个的武林, 更不知该复杂成什么样了? 临行前师傅让我莫要介入武林纷争, 当真是有先见之明。”
他正自思索着, 忽听有家丁在门外说道: “陈先生, 掌门请你过去一下。”
他师傅虽教过他很多东西, 却似乎忘了提醒一句最重要的话, 那便是: 人在江湖, 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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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八年九月二十五日写于纽约 二零零八年九月二十六日发表于本站 https://www.changhai.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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