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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自己的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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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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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当铺

- 卢昌海 -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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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大少爷” 的声音又问道: “姜文忠鬼鬼祟祟地来到此地, 所为何事, 你可曾探得了?” 那裘姓汉子答道: “是, 大少爷, 据属下听得, 姜舵主乃是打探到了昔日地龙门门主 ‘地龙尊者’ 被何人所害的消息, 特来告知的。”

陈垒云心中惦念着婉儿, 恨不能立时攀上崖顶, 但那崖壁上遍布着枯藤断枝, 稍一触碰便会发出声响, 若继续攀爬, 势必惊动对方, 只得耐下心来静候时机。 他本无意偷听别人说话, 但那 “大少爷” 和裘姓汉子所谈的正是他此刻最急欲知道的崖顶情形, 便不由自主地倾听了起来。 那裘姓汉子所提到的姜文忠前往崖顶的缘由, 地龙门诸人先前并未议及, 显见是他坠崖之后的事了, 只是从话语里半点也听不出婉儿怎样了。 他明知婉儿的安危在不相干的江湖人物眼里乃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不提及也不奇怪, 心中却不免焦虑, 忽又想道: 那些江湖人士议论机密事情, 岂能容婉儿一介外人在场? 此念头一起, 心中又是一阵凛栗, 不敢再往下想了。

那 “大少爷” 听了裘姓汉子所答, 冷冷地 “哼” 了一声, 道: “特来告知? 他姜文忠岂是做此等善事之人? 真想告知消息, 直接告诉韩婆子便可, 何必巴巴地跟来此地, 莫非特意要看看地龙门那些玩蛇的小把戏?” 他口中那 “韩婆子” 显见便是那地龙门的师姐, 地龙门的蛇阵则被他贬为了 “小把戏”。 陈垒云听他口气骄狂, 不禁暗暗皱眉, 心知此类骄狂之人大都是不存与人为善之心的, 若知道自己与属下的说话被旁人听见, 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那裘姓汉子道: “大少爷当真料事如神, 姜舵主乃是要以这消息, 来换取地龙门替白虎坛效力。” 陈垒云还记得地龙门师姐介绍那姜舵主时曾说他是正义盟昴日分舵的舵主, 此刻听裘姓汉子提到白虎坛, 心中一动: “昴日? 白虎? 啊, 是了, 正义盟的分舵乃是按二十八宿取名, 又依四象分坛的, 西方七宿为白虎, 昴日为七宿之一, 昴日分舵隶属于白虎坛, 是以姜舵主要让地龙门替白虎坛效力。” 他想到此处, 心中忽然一凛, 那姜舵主的武功他已领教过一二, 实是颇为了得, 比之沂山派等普通江湖门派来简直厉害得不可胜数, 就连自己的中毒坠崖也可算是拜其所赐。 此等人物居然只是一个分舵舵主, 那正义盟的势力该有多大?

他一边寻思, 一边仍在倾听对方说话, 只听那 “大少爷” 说道: “让地龙门替白虎坛效力? 哼哼! 青龙坛增设副舵主, 白虎坛笼络地龙门, 看来都是在招兵买马。 只不过这些小角色便招再多又有何用?” 他冷笑了几声, 又道: “你说姜文忠打探到了 ‘地龙尊者’ 被何人所害的消息, 那究竟是何人?”

那裘姓汉子道: “听姜舵主说是达摩上人。”

“达摩上人? 达摩上人?” 那 “大少爷” 喃喃说道: “居然在这里听到此人的名号。 达摩上人已二十年没有消息, 若是已死, 那消息便是探来了亦无用, 姜文忠既拿此事来笼络地龙门, 看来此人尚在人世, 这倒有趣了。” 他沉默了片刻, 又道: “‘地龙尊者’ 二十五年前暴毙, 死因虽成谜, 但一直有人猜是被害, 而达摩上人号称西域第一高手, 若说西域地界内有人能害得了 ‘地龙尊者’, 实非达摩上人莫属, 此节韩婆子之流也不会不知。 姜文忠凭这消息想要笼络地龙门, 那是做梦, 他可曾出示了什么证物?”

陈垒云听得此言, 不禁暗暗点头, 心道: “此人口气虽然骄狂, 但分析事理丝丝入扣, 绝非鲁莽武夫。” 他想到此处, 愈发觉得这 “大少爷” 跟先前碰到过的 “二少爷” 是有渊源的, 也愈发不敢小觑此人。 他正自想着, 忽听空中响起了一阵翅膀拍击之声, 侧眼望去, 见一只蛇雕正朝自己扑来。 他微微一怔, 那蛇雕并非金冠蛇雕, 不知为何也要扑击自己? 他内力损耗虽巨, 对付一只普通的蛇雕仍是不在话下, 但此刻的情势却不容他出手, 否则极有可能被那 “大少爷” 和裘姓汉子察觉。

眼见那蛇雕已扑至数丈之内, 他心中权衡之下, 决意拼着让它啄上一口也不出手。 便在此时, 忽听 “嗤” 的一声轻响, 空中一小片褐色之物在晨光中一闪而过, 那蛇雕尖叫一声, 翅膀胡乱扑腾了几下, 径自坠下了悬崖。 陈垒云眼光锐利, 在这刹那之间已看清了那褐色之物乃是从那 “大少爷” 和裘姓汉子藏身之处射出的一片枯叶, 那枯叶如刀片般嵌入了蛇雕的腹下, 一击毙命。

那裘姓汉子大声赞道: “好一招 ‘飞花摘叶, 伤人立死’ 的神功啊! 属下大开眼界! 大少爷, 您这功力比之坛主怕也是不逞多让了!” 语声之中, 谄媚之意甚是明显, 但陈垒云听来并不觉得过分, 深秋季节的枯叶既薄且脆, 一触即碎, 那 “大少爷” 居然能以之射入蛇雕之腹, 这 “飞花摘叶, 伤人立死” 的功夫确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倒是那裘姓汉子的那句 “比之坛主怕也是不逞多让了” 忽让他想起了裘姓汉子起初将那 “大少爷” 称为舵主, 后来才改口一事。 他心中微微一凛, 暗道: “莫非这 ‘大少爷’ 也是正义盟的舵主? 啊, 对了, 去往 ‘得意楼’ 之前遇到的那两位江湖汉子也曾提到过正义盟, 说它的箕水分舵要在临安招募副舵主, 连山东道上的武林人士都被惊动了, 箕水为东方七宿之一, 隶属于青龙, 那 ‘大少爷’ 方才所说 ‘青龙坛增设副舵主’ 想必便是指此事了。 这一路听到的最轰动的消息, 遇到的最厉害的人物, 居然都跟正义盟有关, 这正义盟的势力, 可真有些惊人了。”

那裘姓汉子赞过之后, 也未敢忘了先前 “大少爷” 所问之事, 又道: “地龙门那徐应松也这般问了, 韩虹飞便请姜舵主出示了一个物件。 属下想要窥探, 可惜韩虹飞、 徐应松及几位心腹弟子皆围在了一旁, 而姜舵主则放低了声音, 属下无能, 实在无法探到有关那物件的消息, 只听得徐应松看过之后喃喃自语了两声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他口中的 “韩虹飞” 显然便是被 “大少爷” 称为 “韩婆子” 的那位地龙门师姐的名字, 陈垒云直到此刻才知她的名字。

那 “大少爷” 听到此处, 沉默了片刻, 似是自言自语道: “什么东西能让地龙门弟子一见之下就能恍然大悟, 明白二十五年前的事情? 姜文忠又是从何处得来有关别派隐秘的物件? 哼, 哼哼, 明白了, 明白了, 怪不得要放低声音了!”

那裘姓汉子轻声问道: “大少爷, 您说姜舵主那物件会不会是从天机当铺得来的?”

那 “大少爷” 沉声斥道: “裘老二, 本盟素以 ‘百川会’ 为敌, 你入盟数年, 莫非还不知什么当问, 什么不当问?” 陈垒云既不知 “百川会” 是什么帮会, 也不懂为何与 “百川会” 为敌, 便得忌讳裘姓汉子那问题, 听得茫然不解, 那裘姓汉子却似乎大是惶恐, 颤声道: “是, 是, 是属下糊涂, 属下知罪了。”

那 “大少爷” 冷冷地 “哼” 了一声, 道: “罢了, 以后长点记性。” 顿了顿, 又道: “地龙门与中原武林素无纠葛, 姜文忠仅凭一个物件就想让地龙门为他效力, 恐怕仍是不能。 他是不是还探出了达摩上人的下落, 可以引地龙门弟子去报师门之仇? 达摩上人销声匿迹已二十年, 姜文忠若能探出其下落, 以之为诱, 倒是不无笼络地龙门的可能。”

那裘姓汉子道: “大少爷英明, 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姜舵主正是探出了达摩上人的下落, 才说动了地龙门的人。 他们还说要由姜舵主安排, 去寻达摩上人呢。”

那 “大少爷” 又 “哼” 了一声, 道: “貌似互相利用, 实则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的一帮蠢才! 他们也不想想, 达摩上人是何等武功? 当年跟沈冰都能激斗数百回合, 以地龙门下那点微末武功前去寻仇, 何异于以卵击石? 姜文忠也是蠢才, 地龙门尽数死在达摩上人的手下, 还能效力个屁?”

那裘姓汉子道: “姜舵主和地龙门下议论寻仇之事时声音很轻, 属下听不太清, 但好像姜舵主的意思是说达摩上人已走火入魔、 半身不遂了, 地龙门可以用蛇阵来对付他。”

那 “大少爷” 哈哈笑道: “走火入魔、 半身不遂? 达摩上人二十年前被沈冰震断腿上经脉, 半身早已不遂了, 哪用得着走火入魔? 地龙门的蛇阵? 那不过是江湖杂耍罢了, 有个屁用?” 他笑了片刻, 又道: “此事我已心中有数。 上次你提到的让老二栽了跟斗的那对年轻人也来到了此地, 他们也掺和进了此事吗? 此外, 昨夜的巨物坠落之声想必是地龙门的大蛇坠下悬崖了, 那又是怎么回事?”

他这 “老二” 一语显然是坐实了与 “得意楼” 那 “二少爷” 之间的关系, 但陈垒云此刻已无暇他顾, 他心中一阵紧张, 暗道: “终于要说到婉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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