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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自己的无知， －苏格拉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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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长在 Bluesky 新开了微博帐号 闲话 UFO
以下系本人 YouTube 频道同名视频之文字脚本
Slide 1 我们来聊聊 UFO。 UFO 是英文 “Unidentified Flying Object” ——即 “不明飞行物”——的简称。 Slide 2 1947 年 6 月 24 日， 美国飞行员阿诺德报告了飞行途中目击的一组 UFO， 他并且将其中一些的形状形容为 “碟子”， 而媒体在报道时用了 “飞碟” 这一称呼， 使之快速风靡， 成了 UFO 的代名词。 跟名称的快速风靡同时， 越来越多的人宣称目击了 UFO， 使 UFO 的目击报告如 “雨后春笋” 般涌现出来。 那些报告中不乏粗糙而荒诞的部分， 其中某些让新闻播音员都不禁笑场： Slide 3 [ 录像： 一则让主持人笑场的 UFO 目击报告 ] Slide 4 在跟 UFO 相关的东西之中， 相对精准和精辟的或许是 UFO 这一名称， 因为它突出了 “不明飞行物” 的 “不明” 这一至关重要的特点。 而这 “不明” 当然是相对于目击者而言的。 换句话说， UFO 指的是目击者所看到的对目击者自己而言性质 “不明” 的东西。 美国科幻作家阿西莫夫在一篇题为 “飞碟与科幻小说” 的文章中曾经表示， 如果你问他是否相信 UFO 存在， 他的答案取决于问题的含义。 因为如果你问的是他是否相信很多人看到过自己解释不了的东西， 答案是毫无疑问的肯定——因为看到自己解释不了的东西是很寻常的事情， 比如他每次看魔术就是看到了自己解释不了的东西。 但如果你问的是他是否相信某些 UFO 是外星人的飞船， 他是高度怀疑的。 阿西莫夫并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样一点， 那就是当你那样发问时， 已经不是在谈论 “不明” 飞行物了， 因为你已经对所谈论的东西定了性， 从而已经跟 UFO 这一名称相矛盾了。 阿西莫夫的这个观点被美国天体物理学家 Tyson 以极为幽默的语调阐释得淋漓尽致： Slide 5 [ 录像： Neil deGrasse Tyson 谈 UFO 的 “U” ] Slide 6 说起 UFO， 我自己其实也目击过一次——目击到的是 UFO 报告中很常见的雪茄型飞行物。 当然， 整个目击过程中， 真正让我觉得是 “不明” 飞行物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 那次目击发生在 2002 年前后， 我也写过一份所谓 “目击报告”， 收录在电子书《微言录》里， 其中提到： 我在曼哈顿北部的一座长桥上散步。 当时阳光早已西斜， 天上的云彩大都变成了金黄色。 这时我看见东侧的天上有一个小小的金黄色雪茄型物体在无声而缓慢地飞行着。 那时我小时候对 UFO 的着迷早已不复存在了， 因此这个现象并未使我兴奋。 不过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类似于小时候看到过的 UFO 报告中的现象， 这一点还是令我感到了兴趣。 于是我站下来一直盯着它看。 几分钟之后， 也许是因为随着那物体的飞行， 它相对于太阳以及相对于我的角度发生了变化， 也许是因为它的飞行方向本身也有了一定的改变， 我看到雪茄型的两侧出现了小小的凸起， 我立刻认出那是飞机的机翼。 我继续看着， 一会儿之后， 那机翼变得更明显了一点。 我的残余兴趣在这时消失了， 于是我继续散步。 我的 “残余兴趣” 消失的时候， 也正是那个 UFO 对我来说不再是 “不明” 飞行物的时候。 在 UFO 高度热门的年代， 在 “雨后春笋” 般涌现出的 UFO 目击报告中， 除去让新闻播音员笑场的部分， 除去很容易找到解释的部分， 再除去蓄意造假的部分， 自然也仍会剩下一部分——那些往往是让人争执不休的部分。 考虑到 UFO 的目击报告多为孤证， 哪怕不是孤证也没办法重复核验， 出现争执不休的局面， 乃至出现 UFO 崇拜或 UFO 狂热也是意料中的事， 是很常见的社会现象。 在 UFO 高度热门的年代， 美国的政府、 军方及科学界都曾对 UFO 报告展开过大规模调查， 他们的结论也并未被 UFO 的崇拜者或狂热者所接受， 甚至还被作出了阴谋论的解读。 UFO 及由之衍生出的社会现象如今依然存在， 但已不那么热门了。 这或许意味着如今比当年更有条件冷静地看待 UFO。 我当年之所以写下自己的所谓 “目击报告”， 是因为恰好被网友问及： 如果我看到 UFO， 会如何分析。 除所谓 “目击报告” 外， 我当时还写了一段一般性的回答， 那就是： 我不会赋予一个无法重复的现象太大的重要性， 因为即便我找不到显而易见的解释， 在接受那些令很多人激动的解释——比如它是外星人的乘具——之前， 起码有两种可能性在我看来要比那些解释更有可能得多：
Slide 7 后来我读到了前面提到过的阿西莫夫那篇 “飞碟与科学幻想”， 发现他在那篇文章里也回答了类似的问题。 除了也提到魔术外， 他的回答是： “when I see something I can’t explain, I assume there is a perfectly normal explanation, one that fits in with the structure of the universe as worked out by modern science. I don’t instantly jump to the idea that there is no explanation short of the supernatural or of some far-out near-zero-probability hypothesis.” 这个回答大意是说， 哪怕他自己不能解释， 他也会假定存在一个符合现代科学的常规解释， 而不会立刻作出结论， 认为除了超自然或某种概率接近于零的假设外别无解释。 在阿西莫夫的回答中， “概率接近于零的假设” 是一个值得展开说明的东西。 像 UFO 是外星人的飞船那样的假设， 初看起来没什么稀奇， 但细想一下， 那背后实际上是一个假设链： 首先假设了 “外星人” 存在， 其次假设了他们已发展出恒星际旅行技术， 再者假设了他们跟我们的距离近到他们的恒星际旅行技术可以跨越的程度…… 最后但也许最重要的是， 假设了如此远道而来的他们除被目击者所遭遇到或被拍下一些模糊相片外， 什么别的事情也没干。 这个假设链中的每一个假设都是小概率的。 比如智慧生物的出现条件被公认为是相当苛刻的， 对于银河系中 “外星人” 的数量， 悲观者提出了所谓 “稀有地球假设”， 认为智慧生物的出现条件有可能苛刻到整个银河系范围内都不太可能出现其他智慧生物。 哪怕乐观者， 比如像卡尔·萨根那样的对探索外星智慧生物怀有浓厚兴趣的科学家， 或像阿西莫夫那样拥有科幻层面上的乐观头脑的科普作家， 他们估计出的数量被银河系的庞大规模稀释之后， 依然是微乎其微的。 而数量上的微乎其微意味着 “外星人” 哪怕存在， 他们跟我们之间的平均距离也很可能很大， 旅行到我们这里所需的时间则很可能很长， 从而哪怕拥有恒星际旅行技术， 也未必能胜任那样规模的恒星际旅行。 将所有小概率假设合在一起， 是颇有几分 “概率接近于零” 的意味的。 最低限度， 那样一个假设链绝不是那些目击报告所能确立的。 UFO 及其衍生出的社会现象还有另外两个值得指出的特点。 一个是它跟社会心理有着鲜明的相关性。 比如美国物理学家费曼就曾揶揄说， 飞碟不早不晚， 恰好在人类科技进化到喜欢乘飞机旅行的时候飞来地球。 不仅如此， 将 UFO 视为外星人飞船的这种流行说法， 它本身也是有社会心理色彩的， 比如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德国 UFO 目击者往往只将 UFO 视为美国或苏联的秘密飞行器——因为对他们来说， 美国或苏联的秘密飞行器就已足够神秘了。 但这种神秘对本身就在美国的很多 UFO 的崇拜者或狂热者来说就不够级别了， 而外星人的飞船则更好地符合了他们的需要。 另一个是它跟目击者对相关现象的知识成反比。 前面提到过的 Tyson 在同一视频的其他片段中曾经提到， 最爱观察天空的业余天文学家们宣称看到 UFO 的比例不仅不比普通人更高， 事实上反而更低。 原因很简单， 他们比普通人拥有更丰富的关于天空的知识， 从而更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人的心理及先入之见往往会深刻地影响认知， 知识的缺乏则往往是迷信或阴谋论的温床， 这些对我们分析 UFO 及看待 UFO 目击报告是有很大的参考价值的。 Slide 8 当然， 哪怕是 “概率接近于零的假设”， 哪怕目击者有着可疑的社会心理背景或缺乏对相关现象的知识， 哪怕 “假定存在一个符合现代科学的常规解释” 是更明智的选择， 也并不意味着其他可能性一律不值得考虑。 一切归根到底是要看证据的强弱——所谓 “超常的主张需要超常的证据”。 那么， 如果真有人主张 UFO 是外星人的飞船， 到底要什么样的证据才能让科学家们认真对待呢？ 很多人也许觉得是相片——所谓 “有图有真相”。 但相片其实是远远不够的。 美国怀疑论者 Michael Shermer 曾经贴过一幅图， 显示所谓 “奇迹” 的出现频率随相机的发明曾一度剧降——因为相机发明之后， “奇迹” 的门槛提高了， 由嘴巴升级为了相机。 但这种剧降在 Photoshop 问世之后遭到了原因不言而喻的逆转。
“奇迹” 的出现频率 “奇迹” 出现频率的这种大起大落为相片作为证据的分量作了很好的注释， 那就是： 在 Photoshop 时代， 相片作为证据的可靠性已大为下降。 其实哪怕没有 Photoshop， 相片作为证据的效用也是很有限的——尤其在 UFO 领域。 因为眼睛看得见的很多东西用相机也是能拍下的， 那些相片大都极其模糊， 对作为现象的 UFO 目击报告或许能起到一定的支持， 对确立其背后的 “外星人飞船” 之类的主张则是毫无用处的。 真正能让科学家们认真对待 “外星人飞船” 之类超常主张的 “超常的证据” 只有一类， 那就是物理证据。 对此， 前面提到过的 Tyson 在同一视频的另一个片段中， 以同样幽默的语调做了精彩阐释： Slide 9 [ 录像： Neil deGrasse Tyson 谈 UFO 所需之证据 ] Slide 10 一艘能进行恒星际旅行的 “外星人飞船” 必然包含大量人类所不拥有的技术， 只要以任何方式拿到任何超越人类技术范畴的物理证据， 就足以让科学家们不仅认真对待， 而且以毫不逊色于 UFO 崇拜者或狂热者的热情投入研究。 这个对物理证据的要求绝非刁难， 也并不像初看起来那样苛刻， 而且也无需 Tyson 所表演的那种戏剧性。 因为事实上， 别说是 “外星人的飞船”， 哪怕对地球人自己来说， 随便在 A 国的商场里装一箱东西拿到 B 国， 就有可能发现一些 B 国没有的东西， 甚至随便在今天的商场里装一箱东西拿到十年前， 就有可能发现一些那时还不存在的东西。 技术的痕迹在人类的不同国度和不同时代之间都如此明显， 想要在彼此天差地别的不同星球的文明之间完全掩去是不可能的。 “外星人的飞船” 若果真来到过地球——尤其是像某些目击报告所描述的那样着陆过， 留下的痕迹纯属地球技术是不可能的。 这个对物理证据的要求足以过滤掉我们迄今所知的一切关于 UFO 是 “外星人飞船” 的主张， 但当然不足以让 UFO 的崇拜者或狂热者改变看法——否则他们也就不够资格被称为崇拜者或狂热者了。 不过对于有足够怀疑精神和实证精神的人来说， 迄今为止围绕 UFO 而出现的社会现象也许可以用英国科幻作家 Arthur Clarke 的一句话来概括。 Clarke 在一篇题为 “关于 UFO 的最后的话” 的文章里表示， 我们迄今从 UFO 所得到的唯一教益是： “它们未能告诉我们有关地球以外智慧的任何东西， 却证明了智慧在地球上是多么稀缺。” >>> 观看视频 <<< 2024 年 4 月 30 日制作 相关链接 站长往年同日 (4 月 30 日) 发表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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