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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六年回国札记
(2006.10.17 - 2006.11.8)
- 卢昌海 -
这次回国搭乘的是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班机, 这是我第四次搭乘国航班机。 与以往不同的是,
这次选择了在北京转机飞往杭州, 以避免飞机转火车的麻烦。 不过麻烦最终还是没能避免。
在离起飞还有一小时的时候, 机场的广播突然通知说飞机上有个部件出了问题, 需要更换。
起飞时间因此而晚了三个多小时。 由此导致的 “蝴蝶效应”,
是错过了原先安排的从北京到杭州的转机航班, 不得不在北京住了一夜。
这是自一九九零年以来我首次在北京过夜。
国航安排的住宿地点是位于朝阳区广营西路的森根国际大酒店 (Schengen International Hotel)。
酒店的房间相当宽敞, 设施也不错。 以大小及设施而论,
不仅远比年初在巴黎所住的小得出奇的房间好,
也比以往在美国参团旅行时所住的房间更胜一筹, 美中不足的是细节——比如地毯显得脏了一点。
森根国际大酒店房间内景
除住宿外, 酒店还负责提供当日的晚餐及次日的早餐。
我放好行李来到餐厅时差不多已是晚上十一点, 餐厅里人很少。
服务员见面问道: 您是 “误机团” 的吧? 我点了点头, 心想 “误机团” 这个提法倒是很有创意,
平时我们常说 “参观团”、 “旅游团” 等, 其中的 “参观”、 “旅游” 等表示组团的目的,
这 “误机团” 听起来倒像是以 “误机” 为目的的团。 时值深夜, 酒店提供的菜肴品种不多,
但味道十分可口, 与飞机上味同嚼蜡的饭菜相比简直就算山珍海味了。
这次回国的多数见闻与去年相近, 不过这次去南京游览了几天, 这里主要就闲聊一下在南京的观感。
南京虽然是与杭州毗邻的省会城市, 但以往我只在乘火车时路过, 却从未逗留过。 这次去了之后,
总体观感说实在的颇有些出乎意料。 我原以为南京既是经济大省江苏的省会
(虽然其经济实力屈居苏州、 无锡之后, 但省会城市在城市建设上往往有很大的优势),
又是古今闻名的大都会, 应该建设得不错。 这次看了却发现情况并非如此。 虽然城区本身不是我们的游览目标,
但在来往于住处及各景点的过程中我们路过了不少街区。 那些街区大都比较陈旧,
从小街小巷到许多主干道都是如此, 道路两侧多数是旧建筑, 整体色调呈长期灰尘涂抹后特有的灰白,
道路两侧的电线也大都没有地下化。 从那些街区的景观来看,
这座华东最大的省会城市在旧城改造及城市建设上似乎起码比杭州、 上海、 广州等城市滞后了十年。
这里的许多街景让我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杭州, 倒是很有一种 yesterday once more 的亲切感。
南京旧街道 (左) 挹江门附近 (右) 中华门附近
当然, 以南京之大, 有些街区还是建得非常气派的——比如新街口,
那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让不远处那座二十多年前名扬海内的中国第一高楼金陵饭店相形见拙。 另外像 (民国)
总统府对面的南京图书馆及附近的建筑群也相当亮丽, 富有现代都市气息。
南京新建筑 (左) 新街口 (右) 民国总统府附近 (我虽几次路过新街口, 却都未停留, 左侧图片不是我拍摄的)
我在这里谈论所谓的 “陈旧” 和 “气派”, 并不是要盲目推崇现代气派,
更不是企图将现代建筑取代古都风貌视为进步。 我这里所说的 “陈旧” 指的不是古建筑,
而是在古都风貌早已不复存在的城区里的那些毫无文物价值的旧建筑。
国内各大城市在过去半个世纪里无一例外地建造过大量此类建筑,
它们中的很多本身就是在破坏了古都风貌后才建起来。
单纯以年代而论那些建筑其实不算陈旧, 但由于当年建筑规划的短视及经济水平的落后,
它们大都千篇一律, 内外设计及装修水平都很低下, 建造工艺也非常粗糙。
加上使用面积严重不足, 住户常常见缝插针地在阳台、 走道、 乃至外部的公共空间里堆放杂物,
使那些建筑在破旧之外更添凌乱。 如今的旧城改造基本上都是针对那样的建筑,
我上文中的所有评论都是针对这种情形的。
不过凡事的得失都不是绝对的, 我曾经很怀念昔日杭州道路两旁那些绿茵遮天的大树。
那些大树在后来的道路拓宽中被砍的砍, 挪的挪, 如今往往只能到风景区去看了。
但在南京的城区内却仍有许多林荫路。 但愿南京会找到在旧城改造中更好地保护那些大树的办法。
我们在南京的几天, 主要的时间用在了游览景区上。 南京素有 “钟山龙蟠, 石城虎踞” 之说,
我们首先前往的就是位于钟山景区的中山陵。 这一景区因其独特的统战价值, 在电视上的出镜率特别高,
因此我们虽是第一次前往, 对其面貌却已相当熟悉。 当我们逐级登完八个平台三百九十二级石阶,
在腿脚微觉劳累的感觉中站在祭堂前远眺青山翠柏、 漫漫来路时, 不禁颇有感慨。 中山陵的简介中说
“当大家走完这段长距离陡峻的石阶以后, 一定会悟出《总理遗嘱》中
‘革命尚未成功, 同志仍需努力’ 的含义”。 不过许多游人恐怕也不免生出这样的感慨:
孙老先生虽然是 “民主革命的伟大先行者”, 其陵园的规模与气派却丝毫不亚于封建帝王。
起码, 与同在南京的明孝陵相比, 中山陵毫不逊色。 当然, 陵园是后人建造的,
规模之大应该并非出自孙老先生的意愿, 就像毛泽东据说曾签字画押表示愿意遗体火化,
后人却还是保留了他的遗体, 并在天安门广场为他建造了巨大的纪念堂。
中山陵景区
在我们沿原路返回即将离开中山陵的时侯, 忽然看到石阶一侧的一扇小门旁有箭头指向 “孙中山纪念馆”,
我们以为纪念馆就在近处, 心想既然来了这里, 何不顺便到纪念馆看看?
便信步走了过去。 等我们发觉纪念馆的距离远不如我们以为的那样近时, 已经走了有十来分钟。
这一路都是下坡的石板路, 如果要返回, 势必要走一大段上坡路。 我们不想走上坡路,
于是只得一不做二不休地继续走下去。 结果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纪念馆。
这一路虽然大都是下坡, 走起来却并不很轻松, 因为石板路上落了不少松针,
很容易滑脚。 不过路虽远, 但沿途曲径通幽, 林木茂密, 足可让人忘却脚下的疲劳。
孙中山纪念馆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 与国内其它城市的纪念建筑一样,
在入口显眼之处挂有一大堆 “教育基地” 的牌匾, 我们到达的时侯, 恰好有一群中学生在列队参观该 “基地”。
为避免拥挤, 我们在楼下等候, 让他们先参观。 好在同学们 “接受教育”
的速度极快, 不亚于爬楼梯比赛, 队伍的末尾刚从一侧的楼梯口消失,
先头的同学已经沿另一侧的楼梯蹦蹦跳跳地下了楼。
孙中山纪念馆 (左) 通往纪念馆的石板路 (中) “教育基地” 牌匾 (右) 纪念馆外景
这次在南京遇到了好几次登高的机会: 中山陵是一次, 另外两次分别在灵谷塔和雨花阁,
可惜大气能见度太低, 只可登高却无法望远。 整个南京城我最喜爱的是古城墙。 据说南京的城墙虽不如西安的完整,
气派却犹有过之。 我们所住的地方在挹江门附近, 从阳台上就可看到城墙。 某个傍晚,
我们从挹江门一侧登上了城墙, 并沿仪凤门方向走去。 城墙上是宽阔的石板路, 一侧还点缀着草坪、 花木和楼阁,
城墙外则是公园及城区建筑。 走在城墙上, 遥想六百年前的士兵就在这里守护着这座古老的城市,
不禁有一种古今交融的美妙意境及祥和平安的惬意感觉。
(左) 挹江门附近的城墙上 (右) 玄武湖畔的城墙
在短短两天半的南京之行中, 我们还游览了灵谷寺、 明孝陵、 总统府、 雨花台、 夫子庙、
秦淮河、 玄武湖等景点。 夫子庙与秦淮河一带的仿古建筑群比杭州的河坊街大得多。 虽然时值白天,
看不到 “浆声灯影连十里, 歌女花船戏浊波” 的风采,
可是那古色古香的楼台庙宇及熙熙攘攘的往来人流还是尽显 “百世繁华” 的胜景。
在所有景点中, 令我印象淡薄的是雨花台, 不过这跟我们到那里时已经比较劳顿或许不无关系,
除了一座形同样板戏的烈士雕像及雨花阁以外, 我们在雨花台几乎什么也没看。
这次去南京沿途路过了新建的上海南站。 这座被称为世界最大透光火车站的车站是圆形钢结构的,
看上去通透轻盈。 南京的火车站也是新建的 (一年多前才落成), 站台与雨棚的结构与上海南站颇有相似之处,
都是钢结构, 站台上都基本没有柱子。 相形之下, 以前常用的钢筋混凝土结构不免显得过于厚重。
(左) 上海南站候车室 (右) 南京站进站大厅
上海南站与南京站, 还有杭州站, 以及我去过的杭州、 上海、 南京、 广州、
北京等地的机场或候机楼, 都是过去若干里新建的。 十二年前 (一九九四年) 我刚出国的时候,
上海只有一个虹桥机场, 那座人流拥挤混乱的中国三大国际机场之一的虹桥机场,
看起来甚至比不上美国偏远的阿拉斯加州小城市安克雷奇(Anchorage) 的机场。
二零零零年, 我从广州乘飞机前往杭州时, 广州机场的情形与与虹桥机场差不多,
而杭州笕桥机场的候机楼小到了等我出了机场后竟回想不起它在哪里。
但是现在, 上海新建了浦东机场, 广州建了新白云机场, 杭州新建了萧山机场,
北京虽没有新建机场, 但建了新候机楼。 这些机场与各自市区的道路也都建成了畅行无阻的高速公路,
当年前往虹桥机场时遭遇的恐怖塞车早已成为历史。 从这些机场到美国,
不仅再也感觉不到十多年前那种鲜明的视觉反差, 有些方面的设施完备程度甚至胜过了美国的机场。
中美城市在硬件方面的差距缩小体现在许多方面。
比如国内各大超市的物品丰富及环境整洁程度与纽约的任何超市相比都毫不逊色, 与华人超市相比更是远远胜出。
许多餐馆也是如此, 在杭州时我有一次在文二路新华书店 (浙江图书大厦) 楼上的 “名人名家大酒楼” 吃午饭,
那里的装潢与服务不亚于我所到过的任何其它国家的任何餐馆, 而菜肴却并不昂贵,
用餐的看上去大都是普通市民。 反观纽约, 这十二年来鲜有正面的变化,
尤其是九一一之后在许多方面都采取了保守措施, 比如封闭了许多道路, 禁止车辆接近重要建筑物。
我以前有位同事住在纽约警察局附近, 那里的道路自九一一之后一直被警察局封闭,
基本上沦为了后者的免费停车场, 居民的车辆只能绕道而行。 他们抗议了几年也没有结果,
有些人干脆举家搬离。 从某种意义上讲, 恐怖分子攻击美国的最显著结果不是摧毁世贸双塔,
而是在一定程度上摧毁了美国乃至整个西方世界最引以为荣的自由生态。
杭州萧山机场候机厅
以前中国的城市建设往往注重做表面文章, 搞了许多华而不实的面子工程。
比如一幢大楼, 临主干道的一侧粉刷得光鲜亮丽, 不临街的几面却肮脏依旧。
但最近几年这些方面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比如杭州过去几年一直在实施所谓的 “背街小巷工程”,
迄今已有近千条背街小巷得到了整治, 而且这一数目还在不断扩大之中。 在 “二零零二年回国札记”
中, 我曾评论说许多建筑的装修 “令人痛心地割裂了建筑本身的美感”,
“让人体味到从里到外透着的浮躁张扬以及突显自己地盘的贪婪和粗野”。 这一点现在也有了显著改观,
杭州的许多街道重新进行了街景设计, 新的设计显得平实谦和, 色调与风格都远比以前来得和谐含蓄。
在那篇文章中, 我还写道: “西方国家的大规模基本建设早已完成,
有许多时间来对环境和建筑进行精雕细琢, 这才有今天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华丽和整洁”。
从临街到背街, 从纷乱到和谐, 我想这应该算是中国城市精雕细琢的开始。
不过, 城市建设只是社会面貌的一部分。 在发达国家, 乡村与小城镇往往比大城市优美得多,
而中国的情况恰好相反, 大城市的建设明显走在乡村与小城镇之前。 这或许是财力所限而不得不先择重点,
也或许是一种更大尺度上的面子工程。 大城市之于中国, 就好比是主干道之于城市,
而乡村与小城镇则好比是城市里的背街小巷。 在这个更大的尺度上实施一下
“背街小巷工程” 应该是中国未来的必经之路。
二零零六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写于纽约 二零零六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发表于本站 https://www.changhai.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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