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 文
|
|
在旧微博中曾说过, “以前遇到不喜欢的事, 比如军训,
希望时间过得快些, 便常在心里玩一个小把戏: 比如过了 1/2 时安慰自己说: 快了,
过去的日子再过一遍就结束了…… 如此便觉得不喜欢的日子所剩无多。 40 岁时才发觉这把戏还可以反过来玩:
过去的日子再过一遍就结束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 我对书的感觉也有了这种 “反转”:
以前一直是聚书, 最近几年觉得应该散书了。 聚书的时候, 只觉来日方长, 总有时间读的,
渐渐地, 越来越清楚来日究竟有多长了——起先是跟过去的日子差不多长, 接着将只剩前者的 1/2, 1/3……
同时也越来越清楚哪些书不会再读了 (比如那些我自己写过书的领域里的书——这方面我是很自信的,
但凡自己写过书, 那书起码会优于我手头同一领域的其他书)。 最近几年, 每年清理掉的书已多过新买的书
(当然, 大都留了电子版作为备份), 今年因疫情之故, 逛书店少了, 散书之势更为显著。
最终, 也许将只留一些铁定想读的新书和值得重读的老书。
|
|
读《The Diary of a Bookseller》 (书商日记) 毕。 由于爱书之故,
开旧书店曾被我想象成惬意的工作, 这本书让我看到了这份工作的艰辛。
除旧书业作为 “准夕阳产业” 的固有艰辛外 (该书作者经营的是苏格兰最大的旧书店,
但从日记上的账目看, 年营业额也就 10 万美元左右, 刨去各种成本,
利润真是很薄), 还会每隔一段时间遇到粗鲁之人 (这还是在文明国家,
否则此种遭遇当会更多, 且恐怕还会遇到偷书之事)。
这本书里最戏剧性的一则记叙是: 一位年近八旬的老妇将一批半个世纪前的人体摄影集卖给了书店,
临走时从中拿起一本对作者说: “看看你是否能找出书里哪个模特是我。”
另外, 该书从一个侧面显示了奥威尔 (George Orwell) 的了得: 该书每个月的 “题记”
都会引一段奥威尔散文 “Bookshop Memories” (书店回忆) 里的话。 我喜欢奥威尔散文,
也读过 “Bookshop Memories”——那是奥威尔对一段书店打工经历的回忆, 篇幅不过数页。
那样短的回忆居然能被一位资深书店老板连引十几段话, 可见奥威尔对生活的观察及文字上的功力是何等了得。
BTW, 该书对所引的每段话都有所发挥和评论, 合在一起几乎就是 “Bookshop Memories”
的 “评注版”, 也是一趣。
|
|
选举日前夕, 聊几句美国政治。 在上个月的微博里,
我提到过特朗普对美国的两项贻害深远的破坏: 一项是使美国最高法院在保守性上倒退百年,
另一项是极大地削弱了 CDC、 FDA 等机构的信誉。 特朗普对美国的破坏远不止这两项。
他是多年来首个公然煽动干扰大选, 实质性践踏民主体制的总统, 对美国社会造成了空前撕裂
(美国社会能因此而撕裂——而非唾弃撕裂者, 也暴露了社会本身的弱点)。
民主社会的两个党本该是制约与合作关系, 但特朗普时代的美国两党关系空前接近于昔日中国国共那样的你死我活,
大幅削弱了两党制的价值。 共和党成员对特朗普的种种有辱智商的谎言及践踏民主体制的行为的顺从乃至推波助澜,
则几乎比得上极权社会的一言堂, 卑劣甚至犹有过之——因为在极权社会里还可推说是身家性命捏在党魁手里。
美国的两党在我眼里原本是模糊不清的形象——因为对之毫无兴趣, 如今对共和党则可说是相当鄙视了。
但假如美国像某些分析预测的那样, 由于特朗普对共和党势力的透支, 使部分红州变成摇摆州,
部分摇摆州变成蓝州, 使共和党在特朗普之后 (无论是一届之后还是两届之后) 滑入深渊,
倒也并不值得幸灾乐祸。 因为两党制最有效力的情形是两个党都有治国的能力和接近均等的机会,
这样才最具制约与合作的空间, 若共和党果真因特朗普的透支而滑入深渊,
则将是特朗普对美国各类破坏中最微妙的一项。
|
|
读侯德云《寂寞的书》毕——是读过就不拟保留的书, 写条微博作为 “讣告” 吧。 买这本书是若干年前,
在纽约一家专售大陆书的小书店里。 当时在书架前翻看, 觉得可买可不买, 正犹豫着,
忽然翻到作者的一则琐事:
「前不久, 我给一个远方的文友打电话…… 文友说: “你读过周作人的《知堂回想录》没有?”
很惭愧, 我没有读过。 文友说: “我读过。 我读的时候, 心里时不时嘀咕, 活着真好,
能读到这样的好文章。” 我吃了一惊。 我觉得这是对一篇文章或者一本书所能做出的最高评价。
文友没有劝我去读《知堂回想录》, 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从网上找到它, 赶紧下了订单……」
这种琐事打动了我, 于是买了。
|
|
由于写过《黎曼猜想漫谈》的缘故,
时不时有 “高人” 给我发来邮件, 称自己 “证明” 了黎曼猜想。
有些人还特意援引该书的结语 “如果在我有生之年黎曼猜想被数学界公认得到了解决,
我一定会续写本书的”, 大约是提醒我那样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请允许我对
“被数学界公认” 这六个字作个通俗注解: “被数学界公认” 的一层起码的含义是, 我会自己得知那样的消息,
而无需作者赤膊上阵, 亲自来 “报喜”。
|
|
从来没有像此次这样在意过美国的总统选举。 过去四年几乎让人觉得美国民主是一场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游戏,
此次选举总算能挽回些信心——希望这么说不会为时过早, 特朗普能否利用他所任命的大法官搅出事端,
对我来说尚难预料 (美国的媒体倒似乎并不担心这一点, 以相当肯定的语气预期了拜登将成为下届总统,
希望他们的经验靠得住)。 跟以往几位民主党的总统相比, 拜登的竞争力应该算弱的,
这样一个候选人能击败特朗普, 成为四分之一个世纪以来首个击败现任总统的候选人, 很大程度上是特朗普的
“自作孽不可活”。 经过他满嘴谎言死不认错的四年折腾, 从美国总统嘴里听到 “人话”
都已是久违了的记忆。 拜登也许不是什么大才, 但只要他能让各个领域懂行的人做他们懂行的事,
就足以胜过唯我独尊的人, 更不用说那个 “极其稳定的天才” 了。 民主的价值在于系统的纠错能力,
此次选举算是在人选方面体现了这一点 (once again, 希望这么说不会为时过早),
但更希望能逐渐补上被特朗普暴露出来的体制漏洞, 比如在听证会上表现得无论多么弱智都能被强推为大法官,
在投票点的设置和邮寄选票等环节都能制造障碍, 等等。
|
|
美国的 “选举人团” (Electoral College) 制度是一种比较奇特的选举制度。 在这种制度下,
深蓝州和深红州的人几乎有投废票的感觉 (因为无论怎么投, 整个州的选举人票都有固定的归属),
实质的选战其实只发生在摇摆州及 “浅色” 的州。 从某种意义上讲, 美国的个人选票也有 “选举人团”
的色彩, 每个党都有自己的铁粉 (我估计是 40%), 那些人会支持自己心仪的党派的无论多烂的候选人,
实质的选战其实只发生在思想开放, 会依据政治人物的具体表现而调整立场的人之间。
这一特点也许不单是在美国, 而是选举制度足够稳定的多数民主国家的共性。 因此,
在民主国家做一个思想开放的人, 实际上是在更积极的意义上做了社会的 “主人翁”。
|
|
介绍一则有关疫苗研发的新闻 (因为给出了数据): 三期临床试验的初步数据显示, 总部设在纽约的制药公司
Pfizer 研发的 COVID-19 疫苗的有效性达到了 90% (其含义——依据报道——是试验者中目前被确诊为 COVID-19 的
94 人九成以上出自打安慰剂的试验组; 只有不到一成出自打疫苗的试验组), 远高于 50% 这一 FDA
目前的许可门槛。 这个疫苗若获得 FDA 许可, 将由位于美国和欧洲的生产线生产, 前者供应美国
(所有美国公民将免费获得), 后者供应全球, 产量预计今年 5,000 万剂, 明年 13 亿剂。 COVID-19
若能在这么一个对研发来说很短的时间内被疫苗所遏制, 将是科学的伟大成就。
不过这一切目前还只是一则有可能 “速朽” 的新闻。
|
|
最近一段时间, 看了 Youtube 上一个名叫 “小叔 TV” 的频道, 觉得不错, 在这里推荐一下。 这个频道很关注社会细节,
这点上类似于以前看过的电视系列片《城市 24 小时》,
但市井气息更浓 (当然, 中国的事情, 最适合 “航拍”, 一旦关注市井, 就会有人说是在 “黑”
中国)。 其中诸如 “真实的慢车乘坐记录”、 “实拍京城 ‘亚洲最大社区’ 天通苑” 等等都制作得很好。
这个频道原汁原味的实拍风格让我想起网上我比较欣赏的少数人之一 “东京博士”——只不过后者用的是相片。
“东京博士” 人在东京, 但并非博士, 也并非只记录东京的市井, 这位 “小叔” 则人在北京, 颇有几分 “北京博士”
的意味, 虽然他也不是博士, 并且也不只记录北京的市井。
还有诸如 “国内互联网行业十大真实现状” 那样的话题也谈得不错, 清晰而系统。 智能手机时代,
拍照和摄像的硬件门槛已经极低, 更要紧的是视角、 视野、 思维、 语言等方面的匹配。 多数人缺的正是这些,
故而硬件再好, 也只能发朋友圈, 靠熟人间的互捧刷存在感。
|
|
在特朗普的华人拥趸 (即所谓 “华人川粉”) 中, 海外民运是最让我鄙视的一族。
其在美国——尤其是此次总统选举前后——的种种表现, 反复印证了这样一个观感:
海外民运骨子里是毛思想武装起来的, 跟小粉红就像一个硬币的两个面, 朝向虽相反, 质料则同一。
|
|
再介绍一则有关疫苗研发的新闻 (也是给出了数据——我对有数据的新闻有偏好):
三期临床试验的初步数据显示, 美国制药公司 Moderna 研发的 COVID-19 疫苗的有效性达到了
94.5% (其含义——依据报道——是试验者中目前被确诊为 COVID-19 的 95 人有 90 人出自打安慰剂的试验组,
其中 11 人重症; 只有 5 人出自打疫苗的试验组, 无人重症)。 Moderna
公司的疫苗跟上次介绍的 Pfizer 公司的一样, 都是 “信使 RNA” (mRNA) 疫苗,
属于全新的疫苗技术。 比 Pfizer 公司的疫苗更优越的是, Moderna 公司的疫苗只需零下 20
摄氏度便可保存 (Pfizer 公司的疫苗要求零下 70 摄氏度), 从而可大大降低 “后勤” 难度。
以美国目前的状况, COVID-19 的终结只有三种可能: 1. 疫情泛滥到群体免疫的程度; 2.
病毒变异到没有威胁的程度; 3. 被疫苗所遏制。 前两种都是听天由命, 唯有第三种能在一定程度上算作
“善终”, 因此希望这些疫苗新闻不会——或起码不会全部——“速朽”。
|
|
读范用《相约在书店》毕。 这是范用去世五年后友人替他编的集子。 范用是大陆出版界的重量级人物,
不过我读文科书较少, 只略知其名而已。 倒是前段时间读到一篇沈昌文访谈, 谈及与范用的关系
(范早年提携过沈, 但晚年有所嫌恶), 其中提到两人的分歧之一是 “他不主张对作家的稿件进行删改,
但我很喜欢删改。 我一定要按照宣传方针来改动, 特别是翻译书我删得更厉害。 对这点他很反感。”
看了这句, 我对范用印象大好。 沈和范都提到一个例子: 范主持的三联版巴金《随想录》恢复了被港版删节的部分
(香港本是中文出版的自由之地, 但《随想录》刊载于大陆 “喉舌” 《大公报》, 故仍遭删节)。 范在此书中写道:
“三联版《随想录》出版至今三十多年, 没有发生什么问题…… 天下本无事, 庸人自扰也。”
(卢注: 三联版问世于 1987 年, 范文撰于 2003 年, “三十多年” 当系笔误。)
“天下本无事” 之说许是过于乐观, 但出版社的 “自律” 对大陆言论空间确属额外碾压,
这点上范用所言极是。 范用此书还有另一些可摘引的言语, 不过总体而论, 他的文笔偏于乏味, 缺少幽默,
且无可避免地沾染了政治套话 (尤其在论及国共话题时)。 读他的某些文字我会想: 鲁迅对国民党也不待见,
何以鲁迅的文字如此精彩呢? 当然, 鲁迅的文才绝非普通文人可比, 但另一个重要原因在我看来是:
鲁迅喜欢就事论事, 不在政党层面上纲上线, 不附从于意识形态, 从而鲜活生动, 富有自我——是独立的
“我” 而非 “我们” 之一员。
既然说了 “此书还有另一些可摘引的言语”, 下面就摘引几句:
「唯有童年, 才是我的圣洁之地, 白纸一张, 尚未污染, 最可怀念。」
「我挨过不少批评, 说我干出版不是 “政治挂帅”, 是凭个人爱好, 个人兴趣。 我也闹不清, 我只知道:
要做好工作, 没有一点兴趣, 行吗? 恐怕做人也不行。」
「多年来我养成了一个读书习惯, 越是有问题的书, 尽可能找来读一读, 不信邪, 也不怕中邪。 而且要读
“原装” 的、 “整装” 的, 不要拆装过的, 不要零件、 “摘编” 之类。」
|
|
【小闲事】 下午赴 Welwyn Preserve 散步 (系初次造访)。 这是长岛北岸的一座公园, 园中有一个
“大屠杀纪念馆” (Holocaust Memorial)。 纪念馆右侧隔着一片小树林有几座残破之极的废弃建筑, 画满了涂鸦,
不知是单纯废弃还是带着寓意。 左侧则是一个儿童纪念花园, 绿草如茵, 清幽美丽, 还点缀着 14
座小小的纪念台, 每个都刻着一只蝴蝶, 及一段纪念诗文。 其中包括下面这段著名文字:
First they came for the Communists, and I did
not speak out ‒ because I was not a Communist.
Then they came for the trade unionists, and I
did not speak out ‒ because I was not a trade
unionist.
Then they came for the Jews, and I did not
speak out ‒ because I was not a Jew.
Then they came for me ‒ and there was no one
left to speak for me.
除纪念馆和大草坪外, 这公园还有一小片海滩, 更多的则是树林。 由海滩返回时, 我们特意走了林间小径,
但那小径出乎意料的荒芜, 有座木桥已被倒下的大树压断, 居然就这么 “半死不活” 地继续用着, 甚为少见。
数次迷失于枯枝败叶间, 全仗 GPS “拨乱反正”, 颇有些探险般的刺激。 4 时许启程回家, 途中在一家
Panera Bread 饮茶及吃了些点心。
|
|
拜登 (Joe Biden) 的下面这两句话:
‒ We'll let science guide our decisions
(我们将让科学引导我们的决策).
‒ They will tell me what I need to know, not
what I want to know (他们 [内阁] 将告诉我
我需要知道的, 而不是我想要知道的).
是现代政治领袖应有的立场, 是普通得近乎常识的立场, 在美国政治中却已缺席了四年。
|
|
前一阵, 忽然无法在电脑上登录微博, 输入用户名和密码后出现一个提示, 称 “您已开启登录保护”,
要求用手机客户端扫一个二维码。 试着用绑定手机接受验证码, 则被告知 “验证码获取次数已超限”。
最后只得在手机上安装客户端。 我对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提示非常反感。 如果要推广甚至强求安装手机客户端,
可以明说, 何必杜撰虚假提示? 我很久以来从未做过跟登录保护有关的操作, 何来的 “您已开启登录保护”?
“验证码获取次数已超限” 亦是可笑, 才试一次就 “超限”? 信息不透明不说, 还强借用户名义,
涉及的虽是小事, 却能看出对用户的极不尊重。
|
|
【小闲事】 昨天是 Thanksgiving, 晚上陪小孩玩 “大富翁” (Monopoly)。
我们玩的版本是本地学校制作的——作为学校的一种筹款方式, 地块多以赞助企业或商店命名,
皆为本镇 “地标”, 我们这种 “无产阶级” 则通过购买游戏提供 “小额” 赞助。
玩的结果是家里那位遥遥领先, 我第二, 儿子第三, 女儿不幸垫底。
上次玩这种游戏已是两年前, 当时的微博很好地记录了如今玩这种游戏的心态。
其实非独我如此, 昨天女儿落后时, 我们三人每次走到女儿的地块都欢天喜地地交钱给她, 儿子甚至屡次想要
“捐款”。:-)
|
|
分享一则阿西莫夫的趣事: 撰写博士论文时, 有一件事让阿西莫夫发愁, 那就是博士论文的格式极其死板,
而他当时撰写科幻小说已有九年历史, “我已花了九年时间试图写出好的文字,
我担心自己已根本没法写出坏到能拿学位的文字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