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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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店边喝茶边翻一本写给藏书者的闲书, 里面有一则关于《哈利·波特》的往事: 这套让作者 J. K.
罗琳成为亿万富翁的书的第一卷曾被好几家出版社拒稿, 理由是太长了。
后来一位编辑让自己八岁的女儿读了样章, 后者还想读更多的, 于是他意识到此书可以出版。
J. K. 罗琳当时只得到了 2,500 英镑的一次性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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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智恆写了一篇纪念金庸的短文:《侠之大者》, 其中有一处让我极有共鸣, 那便是
“金庸小說影響我的……是價值觀、 是內心架構的俠義世界、 是江湖。 是我這個人的樣子”。
我在 读武侠小说的日子 中曾言道:
“金庸武侠……那种浩然的气质, 实是远胜于如今许多……所谓时尚文学。
对读者潜移默化的正面影响亦胜过自中学起就让孩子学会敷衍了事的政治品德课上的说教”。
这句起码对我自己并非夸张, 可谓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 “我這個人的樣子”。 蔡智恆还幽默地写道,
昔日发现自己的教授竟是金迷时, “那瞬間, 覺得教授是我輩中人, 絕對是重情重義的漢子,
我畢業應該沒問題”。 我一向爱读蔡智恆的文字, 看了这句, 更要视他为 “我輩中人”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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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徒和骗子的共同点是其所鼓吹的 “事实” 为假, 不同点是前者相信自己的鼓吹, 后者连自己也不信。
但教士 (神职人员) 有可能更近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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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闲事】 每次见到有人用屏幕上带裂痕的手机, 总会暗笑他们的不小心。 这样没心没肺久了,
终于有一天——开车送小孩上学, 下车时手机从裤兜里滑出, 掉在地上。 弯腰拣拾前电光石火般地闪过念头:
墨菲定律, 放过我一回吧。 门都没有! 屏幕朝下, 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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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赏这样的建议: 想让神创论进课堂 “公平竞争”? 没问题, 只要在教堂里也讲授进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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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具体的微博服务商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不过真心的希望, 微博不要被微信替代。
微信是亲友圈, 话题易受牵制——比如亲戚里若有中医, 若有基督徒, 批中医或宗教就可能会有顾忌。
微博则是公众圈, 彼此素昧平生, 你发你的, 别人爱看不看, 爱粉不粉, who cares?
当然, 微博上也会有朋友, 不过那是因文字而成的朋友, 本就经过了文字内容的 “natural selection”,
从而不易被冒犯。 在微博上最怕的其实是亲戚发现并关注自己的微博——对我这种实名发帖者来说绝非杞忧。
打个比方来说, 微博上人与人的关系远, 仿佛气体, 分子运动比较自由;
微信上人与人的关系近, 仿佛液体, 分子虽也能运动, 但有些 “粘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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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接触武侠小说之前的那会儿, 如果有什么东西在我心中最接近武侠小说里的 “武功秘籍” 的话,
那就是语文老师的 “教参”。 什么 “中心思想”, “段落大意”, 什么 “作者写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之类的八股,
当时是真以为要紧的。 瞧老师参阅 “教参” 的模样, 似乎那里头全有, 真是羡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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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有一天, 文革作为社会丑史被抹去了, 若那时仍有像如今的微博这样的平台, 则也许可以这样形容文革:
想象微博上任何一位争议人物的辱骂大军获得了生杀予夺的权力, 不仅能辱骂, 还可上门殴打、 砸抢;
被辱骂者则必须检讨、 过关, 让包括杠精和脑残在内的一切辱骂者满意。 此事的恐怖和屈辱与文革庶几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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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读者问及杨振宁对规范理论的贡献, 我曾在 2017-02-24 的 “微言小义”
中谈过一些, 这里再补充一段后来在微信上回复一位友人的话: 「Yang-Mills 的原始论文就其试图解决的问题
(描述同位旋) 而言并不成功, 但给出了 SU(2) 规范理论的数学形式, 可以算作歪打正着。
不过倒并不仅仅是 “重新发现”, 虽然 O. Klein 的五维空间统一场论含有可被理解成 Non-Abelian
规范变换的数学结构, 但侧重点和表述都相当不同, 而且 Yang-Mills 论文不仅表述上与现代规范理论高度相似,
还直接给出了拉氏量 (在这点上他们是最早的)。 至于 Pauli, 虽明显思考过同类问题, 但最早付诸文字是在给
A. Pais 的一封信里, Yang 和 Mills 的研究在那之前就早已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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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忙于校读 时空的乐章 清样。
是件枯燥活, 但偶尔也能长点有关出版圈的见识——虽往往伴以小遗憾: 该书
第十四章 的一幅 LIGO
“两院” “两台” 地理分布图被删去了, 因图中涉及国家边界, 必须送审, 且审期漫长, 等不起。
这种审核其实是有些以己度人了, 那国家是美国, 就算漏画几个州也不会酿成 “辱美” 事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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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读到白话文运动时, 曾闪过一个念头: 主张白话文的人作文时其实偶而也用古文, 是否自相矛盾?
后来发现周作人有段文字作了说明: 「所谓古文与白话文都是华语的一种……
他们今昔的相互的关系仿佛与满洲及中国间的关系相似。 以前文言的皇帝专制, 白话军出来反抗,
在交战状态时当然认他为敌, 不惜用尽方法去攻击他, 但是后来皇帝倒了, 民国成立,
那废帝的族类当然还他本来面目, 成为五族之一, 是国民的一部分,
从前在檄文上称我汉族光复旧物的人此刻也自然改变口气…… 古文还坐着正统宝座的时候, 我们的恶骂力攻都是对的,
到了已经逊位列入齐民, 如还是不承认他是华语文学的一分子, 正如中华民国人民还说满洲一族是别国人……
这未免有点错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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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众所周知的 eπi + 1 = 0 外, e 和 π 之间还有其他的有趣公式, 分享一个从推特上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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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闲事】 上周末, 家附近的图书馆卖旧书, 三块 “大洋” 淘来了一本莎士比亚戏剧的散文版。
这种所谓名著改写通常是入不了我眼的, 这本可算例外, 因改写者是著名英国散文家查尔斯·兰姆及其姐姐。
在英文世界里, 莎士比亚戏剧是没法不如雷贯耳的, 却因实在不好戏剧而一直置之脑后, 正可借此书扫扫盲了。
读了此书中的《威尼斯商人》。 此剧中学课堂上组织同学演过, 有些怀旧感。 读完后亦犹未尽,
又找出过去买了却一直未读的莎翁传记翻了翻, 里面提到犹太人在此剧诞生前三百多年就已被逐出英国,
然而 “就像现代童话里的狼” 一样, 依然被赋予了邪恶象征。 对犹太人的历史我一直有好奇,
打算哪天找本书读读——最好是既非犹太人又非基督徒的历史学家所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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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数学家小平邦彦对孩子与大人的关系作过一个有趣的图示, 要点是: 「孩子不是小大人 (左),
而是与大人完全不同的存在 (右)。 教育应充分考虑孩子的能力, 而当代教育深受 “孩子是小大人” 的观念影响,
这方面做得完全不够。」 他认为逼孩子欣赏音乐, 向孩子全面灌输压缩后的大人知识等等都是
“孩子是小大人” 观念带来的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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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了, 再给我最爱的金庸小说挑挑刺: 《倚天屠龙记》第 38 回, 周芷若和俞莲舟即将两败俱伤,
张无忌出掌阻隔, “知道周芷若武功与自己已相差不远…… 这一掌乃是出了十成力”,
结果被周芷若假装油尽灯枯骗得迴力自伤。 然而片刻之前, 周芷若夺落殷梨亭长剑时, 俞莲舟就看出了
“原来她功力不过尔尔”。 照说俞莲舟看得出, 张无忌不至于看不出, 何必出十成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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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 我们很快就会需要一个中性的第三人称字眼了, 靠 “他或她” 一类的谨慎既累赘, 又终究可被挑剔
(比如凭什么 “他” 字在先? 哪怕通通改成以 “她” 为先也仍可诛心为刻意装腔, 掩饰骨子里的不平等……),
用中性字才是最佳方案——最好那中性字还是变性人或双性人搞出来的, 以绝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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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徒的祈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想实现的是不该办的事, 难道指望上帝像受了贿的官员一样替你办了?
如果想实现的是应该办的事, 难道以为没你的提醒上帝自己想不到? 如果想实现的是可办可不办的事,
为这种事麻烦上帝, 是把它当勤杂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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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充分尊重信仰自由, 尊重信徒的知情权, 未来社会或可提供这样一种支持: 对所有科技产品
(比如药品、 电脑、 汽车等) 及使用科技的设施 (比如使用空调、 电灯、 麦克风的教堂等) 标明:
「本产品 (或设施) 的生产 (或运作) 原理与《圣经》相悖」, 以免在信仰上诚实的信徒 (如果有的话)
因不知情而误用或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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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 “感恩节” 快乐!
祷告语的大意是: 让我们感谢生物进化使某些种类的恐龙渐渐转变成长着小脑袋的行走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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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 科学的学习有三个层面: 科学知识、 科学方法、 科学精神。 对科学有所知是在知识层面上有所训练;
从事过科研是在方法层面上有所实践; 科学精神则是一种求真、 求实, 不接受无证据或逻辑荒谬的观点,
不视任何观点为神圣, 随时愿意接受证伪的精神。 目前的一切科学学位——包括博士在内——都只讲究前两个层面,
于是会出现信上帝的科学博士这种几乎字面就矛盾的头衔。 也许有一天, 起码较高层级的科学学位会将三个层面同时纳入,
信上帝可以, 但这相当于科学精神考核不及格, 不该授予较高层级的科学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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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陪家人玩 “大富翁” 游戏。 这游戏念书那会儿在电脑上玩过, 一味求胜, 每有对手破产就欢天喜地,
冷酷地吃下对方财产…… 此番重玩, 却成了 “菩萨心肠”, 轮到小朋友时, 甚至担心他们会不小心走到我的 “豪宅”
上搞破了产。 倒是对自己是否破产不甚在乎, 暗地里还想着破产了正好上楼看书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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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翻看美国科学作家伯恩斯坦 (Jeremy Bernstein) 的自传, 里面有些见闻颇有意思。
伯恩斯坦曾于上世纪中叶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待过一段时间, 他说那里的大师云集对普通人来说是巨大压力,
有位从哈佛来学者因扛不住压力, 突然遁入空门——加入了某修道院, 但后来居然娶了位修女, 又重返物理。
伯恩斯坦没说此人是谁。
巨大压力的另一部分是: 当时正值李政道和杨振宁发现宇称不守恒之后不久, 该领域成了高等研究院的热门,
且推进极快, 令人疲于奔命。 伯恩斯坦的一位同事感慨说, 自己 “就像一只小狗在追赶一辆大卡车”。
不知如今追赶潮流的人是否也有同样感觉?——当然, 那样的大潮流不是时常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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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有人提出, 中国作家缺乏思想, 我认为不是缺乏思想, 而是思想太多了。
很多作家……经常在作品中灌注那些所谓的伟大思想, 结果就是思想伤害了艺术。
我始终认为好的小说是作家无意识中完成的, 也就是说, 当一个作家高举着思想的大旗,
发誓要写出一部伟大作品时, 那基本上是在发疯……」——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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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 如果武侠世界演化到科技时代, 飞机安检该怎么做? 飞花摘叶, 伤人立死; 草木竹石, 皆为利器;
哪怕赤手空拳, 若使出 “降龙十八掌” 来…… 因此透视仪什么的就没必要了, 我看喂乘客一人一杯
“十香软筋散” 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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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蔡智恒新作《國語推行員》毕。 蔡智恆被称为 “纯爱小说教主”, 做他的读者也许会被人取笑,
但我确实是他的读者, 而且是忠实读者, 不仅读, 而且买——虽然他的书就像我自己的书一样在网上就能读。
做他的读者有一个越来越重要的便利, 那就是他的年龄就像我自己的年龄一样增长着,
因而笔下总有一些能让我共鸣的情感——尤其是光阴的流逝感……
「写作的旅途上, 我偶尔会转身。 踏上旅途之初, 耳畔总是传来欢呼声、 鼓舞声、 加油打气声;
随着我越走越远, 渐渐地, 那些声音变少了。 当我听不到那些声音时, 回头一看, 却发现有些人在默默跟随。
我很感动, 于是原本打算不再前进的我, 会因而鼓起勇气继续向前。」——蔡智恒在新作末尾如是说。
“有些人在默默跟随” 也许是所有作者的梦想, 我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的书是暖的, 后面跟的是 “暖气”,
我的书是冷的, 脑后总是凉飕飕的, 生怕写错——倒是也能让我 “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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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斯坦自传里的两则小故事:
关于狄拉克的小故事: 一位同事问狄拉克是否陷入过优先权之争,
狄拉克答曰: “真正的好点子都是只出自一个人的”。——如果让我来解读, 我觉得狄拉克的意思是:
能被不止一个人同时想到 (从而可以发生优先权之争) 的点子算不上真正的好点子。 当然,
这是很苛刻且大可争议的标准。
关于奥本海默的小故事: 奥本海默有时在尖刻方面不亚于泡利和朗道。 有一年在伯克利听报告,
外面传来施工的噪音, 报告本身大约也不令他满意, 奥本海默突然打断报告人说:
“有外面这些噪音我还怎么听? 更何况那噪音比你讲的还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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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 Lawrence Krauss 之后, Neil Degrasse Tyson 也遭到了 Me Too 式指控。 Tyson 事件尚待观察,
Krauss 事件则已落幕, 作为不依赖硬证据的道德指控, 没有过硬的结论却有过硬的结果: Krauss
虽作了长篇反驳, 但主要职务均已自辞或遭撤换。 另一方面, 厚黑度高的政治圈里的特朗普和他任命的大法官,
则自辩虽漏洞百出却仕途依旧, 有一种不同圈子之间负淘汰的感觉。 也许, 群众运动式的 Me Too
对未来的意义之一是让名人学会在跟异性打交道时更警惕——但也不能太警惕, 否则又可被指控为歧视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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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久别的友人对你说 “你怎么还这么年轻” 时, 你已不年轻了;
如果他说的是 “哇, 你怎么不会老啊”, 那说明, 唉, 你已经老了……
时光的流逝就算你忘了, 别人可还记得。
有博友举了一个类似的例子: 在国外被夸 “英文好” 说明英文不够好, 让人听出是外国人了。
举得没错, 尤其在美国这种移民国家, 真正的英文好是让别人根本不会想到要夸你的英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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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社会的个人生存高度依赖群体, 因而哪怕在最号称有言论自由的社会,
个人意识有时也不得不受制于傻大憨粗的群体意识。 从这个意义上讲,
找一个与个人生存圈子脱钩的地方是散心的好办法——微博对于我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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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则美国数学家 George Dantzig 的趣事: Dantzig 念研究生时, 有一回上课迟到,
见黑板上有两个问题, 以为是作业题, 就做了出来 (在做的过程中发觉比一般作业题 “难了一些”)。
谁知那不是作业题, 而是教授写下的两个统计学领域的未解难题! 这两道题后来成了 Dantzig 博士论文的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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滞后一年, 用零碎时间在 Netflix 上看完了《星球大战》第八部: The Last Jedi。
昔日看第七部时已吐够了槽, 这回只记一件小事: Leia 公主受伤后, 代理指挥的女将军 Holdo 受到了广泛质疑,
甚至被疑为叛徒。 这时候, 本博主坚定地相信了她——因为我相信好莱坞已经不敢让女指挥官变成反角了。
我站对了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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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做到的最接近《星球大战》里绝地武士 (Jedi) 的动作就是站在门前三米左右, 右手伸出,
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门登时往一旁滑开。 每当这时, 我就会满意地想……
……
……
……
……
……
……
……
……
……
……
自动感应门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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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对外星人特别着迷, 有天晚上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跟着一位身带清香气味的外星人来到了外星球上,
站在一个类似广场的地方, 好奇地看着周围的神秘世界, 心中有一种无比新鲜甚至此生无憾的感觉。
这个梦醒来后依然记得, 且神往不已, 然而回味之下很快意识到那清香气味乃是我前不久买的一块彼时称做
“香橡皮” 的橡皮的气味, 而那 “无比新鲜” 的外星球景观, 则依稀就是杭州的城站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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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hard Dawkins 和 Brian Greene 上月初在纽约有过一次新的访谈, 最近我看了录像。 在访谈中, Greene
照例提了有挑战性的问题——这一回是以自己作了例子。 他说有一回他打电话给自己的九旬老母却没人接,
慌忙坐车去看, 虽然他认为上帝不存在, 也认为祈祷是非理性的, 一路上还是祈祷了母亲平安。
他问 Dawkins, 这是否意味着哪怕理性的人在特殊时候也需要一点非理性? Dawkins 回答说他完全理解这种感受。
每个人都有非理性的一面, 对这一特点, Dawkins 幽默地称之为 “原罪”,
他并且 “忏悔” 说自己不会愿意到 “鬼屋” (haunted house) 里住一晚。
看这段访谈时, 有一刹那我将 “鬼屋” 理解成了对教堂的戏称, 后来察觉搞错了。
不过这一刹那的误读倒可以引出我自己对这一问题的回答, 那就是: 虽然理性的人也有非理性的 “原罪”,
却不至于因此而去教堂, 因为后者带有一种将上帝纳入现实的企图, 认为某种特定的仪式是保持与上帝的关系之必须,
认为与上帝的关系需像现实关系那样时常 “热络” 才能在关键时候起作用, 等等。 这些都不是像 Greene
所说的 “认为上帝不存在” 的表现。 因此, 虽然理性的人在特殊时候或许也需要一点非理性,
但这种需要并不能延伸为有组织宗教的必要性。 相反, 是否不去教堂, 是否不相信有组织宗教倒是可以作为判据,
判断一种非理性是否只是理性的人在特殊时候需要的那种非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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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提到的 Dawkins 和 Greene 访谈的答问环节有听众问及了科学和宗教的区别,
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我自己也写过很多文字 (但永远还是有 “闭着眼睛哭” 的人宣称科学也是一种宗教)。
虽回答的要点大同小异, 但 Greene 的表述我觉得很精彩, 在这里简述一下。 Greene 首先问,
有哪一本宗教经典能告诉我们如何计算氦元素的光谱? 然后提到, 科学追求的是真理,
在追求过程中会随时接受检验和放弃错误, 他举自己的研究为例, 表示自己自 1985 年就开始研究超弦理论,
那时 “头发还是黑的”, 但假如超弦理论明天遭到推翻, 他只会感到高兴, 因为他不是 “投资” 于超弦理论,
而是 “投资” 于真理。
有博友就 “真理” 一词提出商榷。 那商榷不无道理。 事实上, “真理” 一词特别容易引来
科学哲学讨论中的 “大规模杀伤武器”, 也因此,
我在自己的文字中不太爱用。 不过, 有一个微妙的中英文区别值得提一下, 那就是中文里的 “真理” 一词绝对意味很强,
分量很重——简直是 “不可承受之重”, 英文里的 “truth” 一词却泛化得多, 除 “真理” 外, 还可表示很小范围内的真相,
乃至各种受证据支持的陈述等, 因此用得比较广。 这一点给 “truth” 一词的翻译带来很大困扰, 很多情况下只能译成 “真理”,
但后者在中文里特有的分量往往给原文加上了本不存在的枷锁, 使后者处于更易被攻击的位置。 这方面除添加注释外,
我还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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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 Dawkins 和 Greene 访谈, 最后再谈一点观感。 在被问及宇宙起源时, Greene
表示上帝创造宇宙的可能性无法绝对排除, 但由于我们清楚地知道起源后的宇宙无需上帝干预,
因此在起源上引进上帝没什么意义。 Dawkins 则认为引进上帝远比没什么意义坏得多,
因为用上帝这样一种复杂性来解释宇宙起源, 却放弃对这种复杂性本身的解释, 是一种反科学的思路。
我完全赞同 Dawkins 的看法 (我以前也写过类似的看法)。 Greene 的观点貌似滴水不漏,
实则是抬高上帝地位的和稀泥, 说是宗教所致的无形偏见亦不为过——因为他的 “滴水不漏”
实际上是不绝对排除任何因素, 这虽然正确得无以复加, 但同时也就允许了无穷无尽的可能性,
既如此, 从这个由可能性组成的无穷空间里特意挑出概率无穷小的上帝来强调乃是抬高上帝,
起到一种和稀泥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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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时代综合症: 在书上看见一幅较小的插图, 下意识地伸出两个手指想去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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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对自己的 “老” 的认识是不是有一个 wishful 的滞后? 直到现在,
我潜意识里还时常把一些年轻人视为同类, 也时常觉得编辑是比我年长的人。 其实,
人家是年轻人我已不是, 而现在打交道的编辑也几乎都比我年轻甚至年轻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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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觉得, 人际关系中的一个很大的误区是: 甲帮乙 N 次之后, 如果第 N+1 次没帮, 有时会前功尽弃,
甚至反目成敌。 那情形仿佛是: 甲帮乙 N 次提升的除 “友谊” 外, 还有乙对第 N+1 次的期望值,
那期望值一旦实现不了, 就跟一个越筑越高的堤坝突然垮塌一样, 被帮了 N
次的乙甚至反而觉得甲忘恩负义——因为有这么铁的 “友谊” 居然不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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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想象: 若没有婚姻制度及保护弱势的各种 “平均化” 措施或观念的约束,
那么也许像爱因斯坦那样的著名人物会有更多后代, 从而会在智慧层面延续生物学意义上的进化。
不过忽然意识到那个想象其实是被自己的视角所圄, 因为爱因斯坦纯属罕例, 真正大比例的著名人物乃是政客、
演员、 运动员等, 往那种方向的进化很难说是智慧层面的进化。
小结一下的话, 那个想象的技术性漏洞在于: 人类若按生物进化的路子走, 那进化实际上是社会环境里的进化,
假如社会大众的反智色彩浓于智慧色彩 (在我看来确实如此),
则进化的效果恐怕还不如受目前这种政治正确的约束——虽后者也并非没有弊端 (因某些约束对反智也是一种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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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白宫有点像是对美国总统职位一个极限试验, 试验这个职位的折腾度能有多大。 迄今的试验结果似乎是:
1. 这个职位上的人不能把美国怎么样 (若不看新闻, 我完全感觉不到特朗普的存在,
不像有些国家的同类人物可以干预到每个人的生活——小至微博敏感词, 大至……); 2.
美国也不能把这个职位上的人怎么样 (哪怕他已成为白痴的形象代言)。 这个职位就像一部碰碰车, 能闹出动静,
但撞不倒围栏也震不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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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 在康州参加朋友聚会, 见到了中学时代的老校长。 席间述及往事,
老校长还清晰地记得昔年带我赴长春参加全国物理竞赛的种种细节, 甚至包括我做错的是哪道题等等,
真有一种昨日重来的暖暖的感动。 而想到近三十年的光阴已悄然逝去, 又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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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搜了一通国产影片, 最后看了据东野圭吾小说改编的《解忧杂货店》和《嫌疑人 X 的献身》。
虽有些东西——比如日本社会那种执著于细致事物或细微事情的工匠精神——移到中国背景里不无失真感,
但有东野圭吾的杰出小说打底, 依然是为数不多看得下去的国产影片。 其中神情和气质演绎得最好的是:
成龙 (饰杂货店老板), 张鲁一 (饰石泓)、 林心如 (饰陈婧)。 这两部影片 (以及很多其他国产影片)
的共同缺陷在我看来是过度的 “艳”——无论色调还是别的。 比如怎么摸爬滚打衣服都是簇新的——连补丁都是新的,
比如脸上抹着黑灰的角色没抹到的皮肤也是白净的, 等等。 多数角色的说话也有一种端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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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那位有节约的美德。 不过我发现, 不是基于经济拮据或物质匮乏的节约往往是这样的:
比如我发现冰箱里有某样东西全家已没人爱吃, 就提议扔掉。 “扔掉干什么? 这么浪费! 还能吃呢。”
于是留着…… 留着…… 直到两星期后, 没人爱吃变成没人敢吃了, 才最终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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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 “书账” (本):
购书总计:193
- Strand:78
- Book Reve:27
- Amazon:21
- Barnes & Noble:6
- Bookoff:5
- Chinese:48
- from China:28
- from US:20
- Others:8
弃书总计: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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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 liechi (发表于 2019-02-01)
日本也有很多很好的理论物理学家, 比如朝永振一郎, 南部阳一郎, 佐藤胜彦, 大栗博司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费曼比朝永, 威腾比南部, 霍金比佐藤和大栗都要有名的多。 都是在一个领域做出卓越成绩的科学家,
为什么区别这么大, 昌海先生有何看法? 另外, 若是说亚洲的话, 您觉得杨振宁教授可以算是贡献最大的物理学家吗?
(这样排名比较的事情可能在您看来比较无聊, 不过确实有点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还是忍不住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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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昌海 (发表于 2019-02-01)
所举的三组人各有各的主因: 费曼对物理学的影响确实比朝永大 (除两人交叠的贡献外, 费曼还有费曼图、
路径积分等影响深远的贡献, 以及《费曼物理学讲义》那样风行世界的教材); 威腾比南部晚一代,
新闻传播的力度大得多, 而且威腾是自己所在领域的 “旗手”, 南部不是;
霍金则是因身体条件而极大地提升了公众知名度, 跟任何同时代的科学家都没有可比性。
杨振宁在亚洲物理学家中确实可以算贡献最大的 (顶多加个 “之一”, 但不加我觉得问题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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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 liechi (发表于 2019-02-02)
您认为霍金因其身体条件促成了其传奇, 我赞同。 另外, 我觉得他的科普作品我认为也是很成功的。
若抛开身体条件等因素不谈, 考虑原创性和影响力, 您怎么看霍金的学术贡献在当代物理中的重要性?
他的霍金辐射和虚时间理论被一些人认为是极为重要的理论创见, 开创了量子理论和相对论结合的先河;
但是我也见过说霍金是包装出来的传奇这样的说法。 我觉得后者说的有点过分了,
但是我对霍金的这两个理论只是略有了解, 对其他理论物理中一窍不通, 所以无法判断前者说的是否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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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 rainbow (发表于 2019-02-02)
看到站长 11 月 13 日提到的微博内容, 我自荐一下我在知乎上的专栏吧。
https://zhuanlan.zhihu.com/p/36509956
特别是 Eisenstein 以及 Gauss 相关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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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昌海 (发表于 2019-02-02)
To liechi 网友: 当代物理分支众多, 领域庞杂, 很难横向比较。 霍金是一位不错的理论物理学家,
而且确实是一个传奇 (一般人得了他的病就算不死也废了), 所谓包装云云至多是把传奇的范围从科学界拓展到了公众圈。
To rainbow 兄: 兄的知乎专栏精彩纷呈, 收藏了。 兄的译作涉及多种文字, 实在非常了得。
我一直羡慕能读德、 法者, 这两种语言对科学史的涉猎大有助益。 不知是不是因为欧美人觉得他们语言的互通性强,
不必互译, 居然连 Einstein-Besso 通信集这样的重要文献都没有英文版。 俄、 日也有很多有特色的文献没有英译,
兄所译的高木贞治的回顾与展望我也十分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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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 liechi (发表于 2019-02-02)
To 昌海先生: 谢谢先生的耐心解答。 除了在您这里了解了一些物理知识外, 为了读懂您的文章,
我还重拾起丢了许久的数学。 来日方长, 还请多指教。
To rainbow さん: 我在日本生活多年, 但由于常用语是英语, 所以日语一直仅够日常寒暄用。
您翻译的文章是我感兴趣的数学话题, 汉日对照着看, 觉得是个学习日语不错的渠道。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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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 rainbow (发表于 2019-02-02)
站长谬赞, 愧不敢当。 我在绝大多数文章里都注明了翻译来源, 我翻译的部分绝大多数类似于辑佚,
也就是采取非直接翻译, 而是采用日文或英文作为翻译的底本,
再加上我浅薄的一点德法语的知识以及数学知识来构成中文译本。 真正厉害的是高木贞治这样在德国长期留学的大高手,
他的《近世数学史谈》一书有台湾译本, 但质量完全不敢恭维。 他在书中大量采用德法语资料,
我专栏中文章的内容受到他本人非常深刻的影响——特别是 Gauss 与 AGM (算术-几何平均) 的系列内容
(当然我也有自信, 我自己撰写的东西与他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
To liechi网友: 我学习第二语言的初衷其实只是为了阅读。 翻译高木的这篇文章我确实花了不少心力,
您喜欢这篇文章, 我对此是十分高兴的。 翻译也必然有不足之处, 也请您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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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 rainbow (发表于 2019-04-05)
高木贞治的一位同事中川銓吉 (1876-1942) 曾经记录过, Hermann Schwarz 极其崇拜他的导师 Weierstrass,
上课时翻来覆去都是 Weierstrass 的名字, 这和高木的记录一致。 中川记录了另外一个细节:
何かヴァイエルシュトラスの言ったことを引用するときは、両手の親指をチョッキの両脇に突込んで両臂を張り、
“Professor Weierstrass pflegt zu sagen ・・・”
(当 [Schwarz] 要引用 Weierstrass 的言语时, 就用两手拇指顶着两肋, 张开双臂说道:
“Weierstrass 教授曾经说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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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昌海 (发表于 2019-04-05)
查了查他们的 “家谱”, Weierstrass 的知名学生真不少, Cantor 和 Kovalevskaya 是对我个人来说最如雷贯耳的两位,
Schwarz 也能进前五; Schwarz 自己的知名学生也不少, 比如 Zermelo。 真可谓代代有英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