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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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国家是统治者的天堂, 无论怎么玩——包括开历史倒车——都是支持者远远居多。 任何人在草根层面上与 “左粉”
或 “五毛” 相抗都必败无疑。 不过也正是因了这同一特点, 风向若是反转, “左粉” 或 “五毛” 恐怕反转得比谁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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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时政类微博有时被误认为是对中国恨铁不成钢 (或多管闲事), 其实这些年我越来越欣赏冯·诺伊曼、 费曼等人的
“social irresponsibility” (姑译为 “社会无责任感”)。 作为写作者, 我有发表见解的兴趣, 但这种兴趣意在自娱和分享,
而并无影响他人或管社会闲事的欲望, 更谈不上对一个国家恨铁不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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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高到玩笑都开不得的理念大都是祸害。
这条微博所说的玩笑是针对理念而不是针对个人的。 有人转来一条长长的评论, 说别人死了孩子你不应去开玩笑。
此类认真却驴唇不对马嘴的评论每天都看到不少, 不回复似乎失礼, 一一回复又势必累死。 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
若有热心博友代为回复, 将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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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周末八卦时间, 上回聊了泡妞高手薛定谔。 不过薛老的泡妞功力在物理学家中虽属翘楚,
跟嘴皮子更动人的哲学家相比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这回见识一下哲学家中的泡妞大户: 罗素。 此人三易妻子、
情人无数, 且情人中包括了老师怀特海的妻子及选过他课, 从而名份上是他学生的美国诗人艾略特的妻子,
可谓师生通吃!
关于罗素的八卦, 夏志清的《罗素与艾略特夫妇》一文很值得推荐。 理科人士写罗素往往局限于理科圈内的资料。
其实罗素在交际——尤其泡妞——方面的牵涉很广, 比如艾略特就是诗人。 夏志清此文不仅参阅了罗素日记和通信,
还综合了大量文科人士的回忆乃至影射性的小说, 有独一无二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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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物理学家尼曼 (Yuval Ne'eman) 从小喜爱物理, 却阴差阳错地当了军人。 32 岁那年他觉得再不做物理为时晚矣,
就向军方表示要学物理, 结果出任了一个有机会学物理的闲职: 驻伦敦大使馆武官, 其间随巴基斯坦物理学家萨拉姆
(Abdus Salam) 学物理。 1961 年, 36 岁的尼曼以上校军衔退役, 并做出了一生最重要的工作:
强子分类的 SU(3) 模型。
尼曼写过一句话: “即便在狭义相对论问世 80 年后, 理解相对论时间的人仍远比相信占星术的人少。”
这其中的 “理解” 和 “相信” 二词道出了症结之所在——也是宗教和迷信的最大优势:
“相信” 比 “理解” 省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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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谁掌权是一个必须谦虚对待的问题。 英达曾表示: “家里有几口人, 我就是第几把手。” 马英九则说:
“大事我做主, 小事太太做主, 啥是大事啥是小事, 太太做主。” 有次聊起这个, 我家那位试探说咱家的事是不是由你掌权?
我说木有的事, 再说了, 就算由我掌权, 任何事只要唠叨三遍, 我就弃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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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书, 也爱读爱书之人的故事。 不过读到藏书家星夜赶往书市, 与一大帮 “心往一处想, 劲往一处使”,
几乎是他克隆的同好们挤在寒风里, 待门一开便蜂拥而入, 狂抢图书的故事时,
又不禁庆幸自己总算没有哪项兴趣跟别人重叠得如此严重——对于不好热闹的人来说尤其值得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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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难以接受、 甚至难以想象死后彻底虚无的可能性。 其实, 出生前的 138
亿年已经很好地演示了什么是感觉意义上的彻底虚无: 那 138 亿年是怎么 “过” 的,
死后的日子多半就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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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那位问: 新闻上那些开倒车的事情是大大的意思还是下面的马屁? 我说: 下面是个大系统,
有从左到右林林总总的人、 也包含了能寄生于各种大大的马屁精。 这种大系统的分布是不易突变的,
若某位大大的上台使风气突变了, 更有可能是反映了大大的品味, 那品味就像白光里的滤色片,
使某种颜色得到了优先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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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一个人, 出生在四九年的大陆, 成长在老革命的大院, 除革命教育外未接受其他教育,
除革命大左外未接触其他人士…… 在这种自出生起就笼罩一切的环境下, 在七六年之前悟出了体制的荒谬和黑暗。
这样的人——假如有的话——是了不起的。 我觉得, 某些早期的无神论者就像这样的人, 他们是了不起的。
当然, 那些早期的无神论者还得不怕死。 不过有些时代不怕死的人易找, 有思想的人难觅
(这两者的人数相差越悬殊, 时代就越可怕), 他们的了不起更多地体现在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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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那边有什么? 有的人会翻过去看; 有的人会躺下来想; 还有的人则会手捧童话书告诉大家山就是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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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围棋 “人机大战” 的真正好奇是: 计算机最终能让人类几子? 或者换句话说,
人类围棋的最高水准与理论上的最高水准相距多远? 人类的职业围棋高手之间已不能相互让子,
仿佛一个数列已逼近极限, 这个代表最高水准的极限会不会像人类百米赛跑的速度跟真正的速度极限相比那样不值一提呢?
这是我很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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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多年,有一封公司邮件曾给我留下了较深印象——后来想想其实理应如此。 那是若干年前, 公司休息室发生了火警,
据说是某小物件冒烟引发的, 随即就被员工拿灭火器扑灭了。 公司在稍后发给全体员工的邮件里感谢了那名员工,
然后提醒大家说遇到此类事情首先要确保自身安全, 千万不要因抢救公司东西而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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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晒我硕果仅存的几本怀旧藏书之一: 片山泰久的《量子力学的世界》。 此书是中学时在某图书室见到,
后来向出版社邮购的, 序言系汤川秀树所撰, 称 “这是一本与众不同的书, 令我钦佩”。 书的插图也妙趣横生,
不愧出自漫画大国。 此书不知后来有没有再版或重印, 若没有, 则博友中藏有者怕不多吧?
此书的封面我也比较喜欢, 有一种清雅的感觉。 这些年来, 科普图书在纸张、
印刷等一切有赖技术的层面上都有了长足进步, 但封面设计平均而言似乎还不如过去,
显得偏于花哨——当然, 这是纯粹基于个人审美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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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写过一条搞怪科普, 今天再来一条: 什么是黑体? 人们试过很多看上去很黑的东西, 比如煤呀、 炭呀, 都不理想。
后来发现最理想的黑体乃是空腔, 因为光线进入后会经历无数次反射, 哪怕材料不黑, 综合内耗的效果依然极黑。 因此,
黑体未必要用黑的东西来做, 哪怕 “亮堂堂” 的东西, 内耗多了也能成为黑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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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曼晚年时, 一位初到加州理工大学任教的年轻物理教师问他是怎样解决物理问题的, 费曼表示他很怕这样的问题,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那就好比问一条蜈蚣, 移动时先迈哪条腿, 后迈哪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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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年 4 月 1 日, Linus Torvalds 跟全体码农开了个愚人节玩笑, 称自己将退位, 让大家选出新领袖。
他并且逐一介绍了候选人——几位高级码农。 对其中一位, 他揶揄道: “he can talk shit and still sound just
as convincing as anyone...” 我对这句印象特别深, 每当在网上见到气势磅礴、 雄辩滔滔的烂文时就会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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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小时候读过的书往往印象最深, 对一生影响最大。 那时若能读到好书, 往往受益终生; 反之,
若读的是劣书, 贻害也很深远, 哪怕日后费力扭转了, 也往往像一张浸湿后又晒干的纸, 留下诸多褶皱。
小时候读的劣书对人生颇有负面影响, 因为那时候有记性却无判断力;
长大成人后才读的书则再劣也不能当成人生失败的替罪羊, 来推卸失败者本人该负的责任。
对网上那些骂自己大学母校把自己培养成废物的人我也如是看——我会想起郭德纲相声里的两句台词:
“有人说听了你的相声变坏啦”, “其实你来的时候就是那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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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未来的想象永远有悲观乐观之分。 在悲观的版本里, 主旋律是环境恶化、 资源枯竭、 乃至世界大战……
我们恐怕要庆幸自己活不到那一天; 在乐观的版本里, 则未来的人们大概会怜悯我们今天的生活,
怜悯我们出门居然要亲自驾车, 在家居然要亲自下厨, 甚至有那么多家庭为了谁下厨这种鸡毛蒜皮闹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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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楼上看书, 小孩在楼下玩耍,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如同背景噪音。 忽然,
有句话清清楚楚传进了我耳朵——那是五岁的儿子在叮嘱他姐姐, 因为是要紧的话, 故而说得比较大声。
他说的是: “Don't let daddy and mommy know.” (“别让爸爸妈妈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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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一个录像但凡有字幕, 哪怕根本无需靠它来理解内容, 只要那文字是我能读的 (即中文或英文),
我的注意力就会有相当部分被吸引到字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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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 我也纳闷, 自己知识如此贫乏, 怎么也能安然度过半生, 并未丢人现眼? 原来, 一个人尽管知识短浅,
在跟各种人交往中仍然可以混得下去, 而不致被人看出破绽, 那是因为人人都想卖弄自己的学问,
并不急于请别人谈谈人家的心得体会。」——《伊利亚随笔》(查尔斯·兰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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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魔鬼词典# 【言论自由】 言论自由并不意味着不能让任何人闭嘴, 但倘要让什么人闭嘴的话,
最该闭嘴的是那些动辄让别人闭嘴的人。
上述 “规则” 有一个动态特点: 若没有人让别人闭嘴, 它不会让任何人闭嘴; 若有人经常 (即 “动辄”)
让别人闭嘴, 它通过让这种人闭嘴而减少让人闭嘴的总次数。 很多概念的绝对化会使自身陷入尴尬
(比如言论自由的绝对化可以使人利用自己的言论自由干预别人的言论自由), 这种动态 “规则” 是一种可能的出路。
这条微博讨论的是动辄让别人闭嘴的人所要求的 “闭嘴”, 与让这种人闭嘴之间是否存在合理性上的优劣之分。
这是一个常常陷入诡辩的话题。 另外要说明的是: 这种讨论是观点层面的讨论, 即单纯讨论观点的优劣,
而不涉及操作——即强制——意义上的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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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观点之辨偷换成权利之争是诡辩的一大源泉。 网上有不少争论的实质是这样的: 一个人说观点 A 比观点 B 好,
或表示观点 C 是荒谬的; 另一个人站出来呼吁要宽容, 要维护观点 B 或观点 C 的存在权利。
然后双方好一通鸡同鸭讲。
一旦将观点之辨偷换成权利之争, 种种道德武器和诛心之论便也有了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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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魔鬼词典# 【爱国】 爱国是一个专门讲给别人听的词, 主要用途是: 1. 煽动别人。 2. 贬斥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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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魔鬼词典# 【卖国】 没有能力卖国的人比有能力卖国的人更容易被确定为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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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有一段清末时期的北京影像在微博上流传, 行家们看出了许多门道, 作为外行的我生出的却是一种感慨,
感慨录像上那些活生生的人物中, 哪怕最青春年少的——甚至幼童——都已走完了或长或短、 但几乎注定颠沛的一生而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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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女儿散步闲聊时说起, 知识这东西需要时常核验和订正, 尤其是某些从长辈那儿听来的知识。
那些知识有可能是长辈从他们的长辈, 他们的长辈又从他们的长辈…… 那儿代代相传地听来的,
其终极来源有可能只是某个没什么知识的远古年代里的某个没什么知识的人的臆想, 传着传着却越来越被后人当成了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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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战胜李世石的 “阿尔法狗” (AlphaGo) 的主管 Demis Hassabis 发表了一篇 “小结”, 其中有一层意思说得挺不错,
我将它引申一下, 那就是: 像 “阿尔法狗” 这样的人工智能虽免不了有偏于笨拙穷举的一面, 但也正因为如此,
它能从被人类有意无意摒弃的思维死角中找到新路子。
再补充几句: 首先, 我的话是引申而非翻译。 其次, “偏于笨拙穷举” 一词是我特意用的。 其中 “偏于穷举”
乃是相对于人的思维而言, 并非将 “阿尔法狗” 视为只懂穷举; “笨拙” 则通常是瞧不起人工智能者对 “穷举”
部分的贬称, 我故意用一下以反衬其突破死角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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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推荐动画片 Zootopia, 两个多月前看了预告片就很喜欢, 今天陪女儿看了全片, 确实精彩, 不仅处处是幽默,
处处有充满匠心的细节, 而且情节还出乎意料的曲折。 期待它获得明年的奥斯卡最佳动画片奖。
预告片是关于 Zootopia 的 DMV (机动车管理局) 的, 初看时只觉得有趣, 今天看全片却多了一重感受,
因为前不久由于自己车子的注册卡被寄丢, 不得已亲自去了一趟 DMV, 新鲜感受了一通等待办理的滋味,
今天再看那段 DMV 的场景时, 便觉得不仅有趣, 而且是绝妙的讽刺。
看这类影片还有一个观感, 那就是: 幽默和搞笑是很不相同的东西, Zootopia 里的 “笑元素” 是幽默,
很多国产影片和电视剧里的 “笑元素” 却是搞笑——有些甚至是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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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创论者有一个观点, 那就是被科学家们当成进化论依据的化石乃是上帝创世时埋在那里的。 对此,
阿西莫夫在一次有关神创论的访谈中表示, 他也可以宣称世界是上帝在十秒钟前才刚刚创造的,
上帝并且特意在他家里造出了一书架的进化论书籍。
驳斥一个观点有两种主要方法: 一种是正面驳斥, 适用于可证伪的观点;
另一种是将之与一个连论敌自己也会认为荒谬的观点联系起来。 阿西莫夫用的是后者, 我爱说的
“科学并未证明上帝不存在, 科学也并未证明吃狗屎的上帝不存在” 也属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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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托梦给我, 说它其实是恶的, 为了耍弄人类, 才让人不仅坚信它是善的, 还竭力传播《圣经》。 我说别胡扯,
我不过在做梦, 你根本就不存在。 上帝说你想想, 让人一边读《圣经》这种充满杀戮、 破绽百出的书一边坚信我是善的,
这种事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到? 我说你不怕我把这些透露出去? 上帝大笑: 你尽管去讲, 我要耍人, 岂是你能搅扰的?
次日上帝又来了, 我说我把你的话讲了出去, 果真没人相信, 他们说那是你在耍我。 上帝大笑说:
“你知道我造你们最难的是什么吗? 是让你们既蠢到能信《圣经》, 又聪明到能为这种蠢而辩护。
我当然也能偷懒把你们造得都信我, 从而无需智力, 但那就跟天堂一样乏味了——这里只有一帮唱歌的家伙,
看你们争斗才是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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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德尔的广义相对论解 (也称为哥德尔宇宙) 震动了包括爱因斯坦本人在内的很多物理学家,
他自己对此的评价很有趣, 非绝顶高手说不出来: “有段时间我研究过……广义相对论中的一组不太困难的问题,
即宇宙学问题。 我作为相对论领域的新手就能快速得到本质上新颖的结果这一事实,
在我看来充分证明了这一理论尚处于未完成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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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观点引来的反对全是谩骂、 诛心及道德武器的攻击, 而无一针对观点本身, 则该观点有很大的可能性不仅正确,
而且表述得非常出色——那样的反对者越众, 观点正确而出色的可能性反而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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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虚荣心泛滥的晒书时间了。 我藏有其全套讲义的少数物理学家之一是泡利。
他的弟子韦斯科夫在为该讲义撰写的前言中写道: “人们常说科学教材会很快过时,
为何今天还向大众推出泡利的讲义? 原因很简单: 泡利阐述物理的方式永远不会过时。”,
“以明晰性和影响力而论, 泡利的风格是与题材的伟大相匹配的。”
有博友让我比较泡利讲义和费曼讲义, 给个搞笑但并非脱靶的回答吧: 泡利讲义以框架为主, 文字极简,
属于 “白骨精” 型; 费曼讲义则汁多味美, 是 “唐僧肉” 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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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人没有跟随同伴的步履, 那也许是因为他听到了另一种鼓声。」——梭罗《瓦尔登湖》
这是阿西莫夫最喜爱的话之一。 他在给妻子的信里说, 每个人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失败者, 比方说拿工作以外的乐趣或休假来衡量,
他自己就是一个失败者。 他之所以 “失败”, 正是因为听到了另一种鼓声, 一种让他拼命珍惜时间的永不停息的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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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焉未能, 老之已至!」——钱锺书《管锥编•序》
年纪越大, 兴趣反倒越广, 从而越觉得所剩时间之少, 这貌似并非我一个人的悖论。 比如夏志清先生在回忆中也说:
“我不贪钱, 从不做发财的梦, 想不到即届退休的年龄, 求知欲竟如此之强, 每种学问都想多懂一点, 多 ‘得’ 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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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ux 二十五岁了, 其创始人 Linus 日前在接受邮件采访时被问及哪样东西是他现在知道, 并且希望 25 年前初创 Linux
时的他也知道的。 Linus 回答说, 他把 Linux 的成功归功于自己当时的不知道而非知道, 如果他看得到今天,
他将不敢放肆地试图自编一个操作系统, “在考虑自己能做什么的时候需要一定数量的天真”。
“在考虑自己能做什么的时候需要一定数量的天真”——所有名人名言都是可以被误读的, 这句也不例外,
有可能会被某些除了天真别无所长的人当成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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