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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言小义 (2021.11)

- 卢昌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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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 文

注 释

「Mathematics as an organized, independent, and reasoned discipline did not exist before the classical Greeks of the period from 600 to 300 B.C. entered upon the scene.」「... the Egyptians and Babylonians were crude carpenters, whereas the Greeks were magnificent architects.」—— Morris Kline

发布于 2021-11-03

发纯英文微博的缘由参阅 2021-10-10 的微博。

过去三年半, 陆陆续续在看 Star Trek: Voyager, 至昨晚看毕。 我曾不止一次说过, 在 Star Trek 剧集中, 我特别喜欢有时间感 (即涉及漫长时间流逝) 或有时间旅行的故事。 巧得很, The Next GenerationVoyager 这两个系列的大结局都既有时间感也有时间旅行, 很让我沉浸。

借这种沉浸, 在这里闲聊几句时间旅行背后的理论吧。 我在 “时间旅行: 科学还是幻想?” 一文中介绍过, 时间旅行会涉及因果悖论, 消除的框架主要有两种: 一种是所谓凝固长河, 另一种则是平行宇宙, 两者中只有平行宇宙允许选择的自由。 Star Trek 的故事由于离不开选择的自由, 从而需要平行宇宙的框架。 但即便在那样的框架里, 故事的内涵其实也很难实现。 拿 Voyager 的大结局来说, 船长 Kathryn Janeway 通过时间旅行返回从前, 去挽救在 “真实” 历史中遭遇不幸的船员。 这故事在平行宇宙的框架里虽可实现, 却会失去内涵, 因为在那框架里, Janeway 其实没有挽救任何人, 而只是自己选择进入了一个船员并未遭遇不幸的平行宇宙, 在她原先的宇宙中, 船员的命运则依然如故。 当然, 这是很扫兴的分析, 不过 (不知算幸运还是不幸) 这些框架都是极有争议且极度渺茫的, 只作闲聊罢了。:-)

发布于 2021-11-04

【小闲事】 赴 Bear Mountain 州立公园观秋景。 那秋景本身应该算还行, 不过跟前一阵友人拍摄的新英格兰的秋景一比, 就黯然失色了 (我的拍照技术对这 “黯然失色” 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且这公园游人偏多, 在攀往 Perkins Memorial Tower 的途中, 视野范围内总少不了有几拨游客, 时不时会在山径上与人 “狭路相逢”, 视野稍好些的观景台更是挤满拍照者。 此外, 适合眺望的方向都不幸有些逆光, 所拍相片皆不如 “平地” 处。

倒是有些小景致给我留下颇深的印象。 比如走在山路上, 偶见几片黄叶从树上无风自落, 间或被透过树影的阳光照到, 便悄无声息地闪亮一下, 有一种静谧的美感, 甚至让我想起了《天龙八部》中保定帝在拈花寺等候黄眉大师的情形: “负手站在庭中, 眼见庭中一株公孙树上一片黄叶缓缓飞落。 他一生极少有如此站在门外等候别人的时刻, 但一到这拈花寺中, 俗念尽消, 浑然忘了自己天南为帝。” 很多年前读这段话时, 忽然明白了梁羽生跟金庸何以不是一个档次的, 情节之类姑不论, 他那几十部武侠中何曾有一句此种意境的话?

发布于 2021-11-07

「Why did I write any of my books, after all? For the sake of the pleasure, for the sake of the diffculty. I have no social purpose, no moral message; I've no general ideas to exploit, I just like composing riddles with elegant solutions.」—— Vladimir Nabokov

Very well said, and very similar to what I always think of as the best motivation for scientific research: for the sake of curiosity, as opposed to the nationalistic motivation often praised to extremes in China, and often not only leads to but justifies plagiarism and corruption.

发布于 2021-11-08

Ref: Strong Opinions.

这两天开始看 Star Trek: Deep Space Nine。 初到美国那几年, 曾在电视上零星看过几集 Star Trek, 但跟对 The Next GenerationVoyager 的 “一见倾心” 不同, Deep Space Nine 却不曾引起我的兴趣 (究其原因, 是前两者都有一看就喜欢的人物, 比如 Picard、 Data、 Tuvok、 Doctor、 Seven of Nine, 后者起码在零星看过的剧集中没有特别吸引我的人物)。 不过前不久 Voyager 从 Netflix 的 “下架” (系被竞争对手 Paramount+ “夺爱”), 使我决定趁 Deep Space Nine 还在 Netflix 时, 将之看掉。

昨晚看毕第一集 Emissary (使者), 情节和人物都暂无能改变昔日印象之处 (其中的 spiritual leader 之类的角色甚至是我一向最不喜欢在科幻片中见到的), 不过这一集设下的框架——一个紧邻 “虫洞” 的空间站——倒是颇有 potential 的, 决定继续看下去。 :-)

发布于 2021-11-09

「The secret of its success was a direct result of my ignorance. Even today my knowledge of math extends only through calculus, and even calculus I only dimly comprehend. As a result, I had to struggle to understand what I wrote, and this helped me write in ways that others could understand.」—— Martin Gardner

Martin Gardner is famous for his math column on Scientific American, and the above is what he considered the secret of its success, echoed a saying whose exact wording and source I can no longer remember: the best way to learn something is to teach it.

发布于 2021-11-11

Ref: Undiluted Hocus-Pocus.

【别书记】 在文史资料中, 书信和日记是我喜爱的, 因为比别种文字更原汁原味, 且有一种活到他人生活里的虚拟现实感——这对于 “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次” 的我们, 几乎是人生的延展。 《陈寅恪集·书信集》就是某次回国时怀着对书信的喜爱而买的, 并于近日阅毕。 此书已有电子版, 不拟再留, 故撰此 “别书记”。

我对文史人物的兴趣萌生得很晚, 知道陈寅恪此人, 最初是因《南渡北归》等书。 印象最深之处, 除 “独立之精神, 自由之思想”、 “不宗奉马列主义”、 “不学习政治” 这几句对当今中国已很陌生的理念外, 就是生活的困顿, 及晚年跟吴宓的会面 (遥想两位孤寂老人在炼狱般的 “新中国” 的相互牵挂, 每每让我感动于他们的友情), 看了这本书信集, 发现后两者的基本素材都在吴宓日记及此书里了。

此书的另一处值得一记的文字是 1931 年, 陈寅恪在寄失了若干稿件后致傅斯年曰: “将来或可以籍口说: 我本有如何如何之好文章, 皆遗失不传, 亦是一藏拙作伪之法耶!” 让我想起钱锺书在《围城·重印前记》里提到昔日遗失的《百合心》手稿时称 “剩下来的只是一个顽固的信念: 假如《百合心》写得成, 它会比《围城》好一点。”——当然, 我绝不是怀疑钱锺书用了这 “藏拙作伪之法”, 而是单纯觉得这种文字上的 “撞车” 十分有趣。:-)

最后从陈寅恪两位女儿所撰的后记里摘几句话:『我们从小就知道全家最宝贵的东西是父亲的文稿。 从抗战逃难直至 「文化大革命」, 父亲文稿都是用全家最好的箱子装载, 家人呼之为「文稿箱」。 避日军空袭时, 首先要带的就是「文稿箱」。』——很感慨, 这样纯粹的读书人家在物欲横流、 甚至常以嘲讽读书人为乐的时代怕是越来越少了。

发布于 2021-11-12

关于 “别书记” 这个系列, 可参阅 2020-12-13 的微博。

When Feynman entered hospital for the last time, two weeks before death, he told a friend he had realized at age 7 that this would happen someday, and there is no reason to start complaining now. He said he considered death his final observation, and he would find it interesting.

The above (in my re-phrase) was from a book called Feynman's Rainbow. Feynman's final observation, though, turned out to contradict his expectation. According to his daughter, when the journey we call "life" ended, Feynman's last words were: "I'd hate to die twice. It's so boring."

发布于 2021-11-16

我以前提到过 Feynman 临终前的这句话, 参阅 2013-08-11 的微博。

「Forever Is Composed of Nows」—— This is the title of an Emily Dickinson poem, quoted by a book from which I saw it: Shakespeare and Company, Paris: A History of the Rag & Bone Shop of the Heart. Attached is the page with a daughter & father photo that attracted my attention at first sight.

Shakespeare and Company is perhaps the most famous independent bookstore in the world. American booksellers Sylvia Whitman and George Whitman are the current and previous owners of the store, and are the daughter & father on the photo. George passed away in 2011 at age of 98.

发布于 2021-11-19

反疫苗人士爱拿某某人打过疫苗仍得了 COVID-19——甚至死了, 来说明疫苗无效。 若那人恰好推介过疫苗——比方说恰好是本博主, 仿佛就更 “重于泰山” (或 “罪加一等”) 地说明了疫苗无效。 其实, 任何人——包括本博主——的死在计算疫苗效力时的权重都只是 “1”, 疫苗效力只取决于对那些 “1” 的统计和比较。 这听起来有些冷, 但正是这种 “冷”, 使数学远比任何 “炽热” 的煽情更可信。

我以前引过的德国数学家赫尔曼·外尔的话很好地道出了数学的这种 “冷”:「数学具有星光般的非人的品质, 灿烂、 明晰, 然而冰冷。」——冰冷, 然而像星光般灿烂和明晰, 那是数学。 用 “炽热” 的煽情遮蔽数学, 倘属蓄意, 是一种恶, 倘自己也信了, 则是愚昧。

发布于 2021-11-21

很多概念都被 “名人名言” 玩坏了, 记得有句形容冷血的话叫作 “一个人的死亡是悲剧, 一百万人的死亡只是统计数字”。 那话的用意跟本微博截然不同, 但因同时包含 “死” 和 “统计” 这两个概念, 极易让人产生联想。 辨析这种联想就留作思考吧。

一段数学趣话: Felix Klein 曾被誉为数学圣地哥廷根之 “王” (甚至 “神”)。 19 世纪 80 年代, 这位 “王” (或 “神”) 跟比他小五岁的法国数学家 Henri Poincare 在自守函数 (automorphic function) 领域里 PK 过一次, 从结果看基本打平, 但 Poincare 若无其事, Klein 却累倒了。 之后, Poincare 的声望和成就继续上升, 最终如 Constance Reid 的著名传记 Hilbert 所述, “提示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事实, 数学世界不是一个以哥廷根为中心的球, 而是个椭球。” :-)

不过 Klein 也不白累倒, “抱病” 写了一本 Lectures on the Icosahedron and the Solution of Equations of the Fifth Degree (《二十面体及五次方程解的讲义》), 成为名著。

发布于 2021-11-28

这两天到处都是 Omicron 变异的新闻, 在这里梳理一下我所了解的信息 (“保鲜期” 大约不会超出两周), 供参考。

【传染性】有待大样本检验——从基因突变的类型推测有可能较高。

【毒性 (致重症能力)】有待大样本检验——有迹象显示不强 (但样本太小); 从病毒突变的一般趋向来说, 传染性若增高, 毒性往往会减弱 (但常有例外)。

【抗免疫能力】有待实验检验——从基因突变的数量推测有可能较强, 但使现有疫苗完全失效的可能性极小; 若需 mRNA 疫苗作出针对性调整, 至量产约需几个月。

【旅行限制】起码对疫苗充裕的国家意义不大——若传染性和抗免疫能力不若预期, 则必要性不大; 反之, 则迟滞作用极有限, 且迟滞期间能做的事情不多 (主要就是鼓励打疫苗, 但在疫苗充裕的国家里, 迄今未打疫苗的多为不信任疫苗者, 再迟滞也没用)。

顺便也介绍一下 Omicron 这一命名的由来。 国际卫生组织的这套命名本是按希腊字母顺序进行的, 之前已用掉 12 个。 此次按顺序应为 Nu (即第 13 个希腊字母: Ν/ν), 但读音同 “New”, 易混淆; 下一个字母 Xi (即第 14 个希腊字母: Ξ/ξ) 则拼写跟某敏感国的敏感姓氏相同, 易纠纷, 都略去了, 故顺延为再下一个字母 Omicron (即第 15 个希腊字母: Ο/ο)。

发布于 2021-11-29

后一条微博发布于 2021-11-30, 参阅了 WHO 对命名的说明 (援引自 C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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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长近期发表的作品

网友讨论选录

  • 女儿   (发表于 2021-11-19)

    To be able to preserve humour even until his dying moments, I want to be like Feynman tooooo.

  • 卢昌海   (发表于 2021-11-19)

  • 网友: 一味   (发表于 2021-12-06)

    Deep Space Nine 里面的安全主管很吸引人。 还有一集联动 TOS The Trouble with TribblesTrials and Tribble-ations 非常经典。

  • 卢昌海   (发表于 2021-12-06)

    已经看了十几集了, 虽然单集剧情尚无印象特别深刻的 (只有第 1 季第 10 集 “Move Along Home” 相对有趣), 但安全主管 Odo 确实是个独特而有趣的人物。 科学主管 Jadzia Dax 的人物背景也算独树一帜。 另外, 这个系列由于把 Ferengi Quark 作为了主要角色之一, 对 Ferengi 的文化背景作了较多勾勒, 也比较有意思。

  • 网友: 虾洛鼻   (发表于 2021-12-06)

    其实您很多评论也挺激愤的了。 国内人知道自己有哪哪不好, 只是更烦美英, 烦美英也没到激动得如何如何的程度, 孩子照旧和外教聊天, 专业人士各自忙各自专业内的事, 不像您, 把原本写科普的精力, 都花在生某外国的气上了, 荒废了主页。

  • 卢昌海   (发表于 2021-12-07)

    像上面这种留言——以及以前微博上那些更不礼貌但类型相同的留言, 我一般是不回复的。 但这条留言将那些留言的类型完美地综合到了一起, 十分难得, 因此破例逐句点评一下, 不是为了回复特定的留言者, 而是为了能让人直接 refer——毕竟, 我一直希望我的主页有一定程度的 “完备性”, 即对与我文字有关的各类常见批评, 尽管我越来越少回复, 但只要仔细找, 大都能找到我曾经做过的点评。

    “其实您很多评论也挺激愤的了”——这种不针对具体内容, 直接挂标签的评论是非常典型且很难回复的, 因为没有具体内容, 总不能跟对方争辩自己并不 “激愤” 吧——一争反倒坐实了 “激愤”。 在我多年的上网生涯中, 批评宗教的文字曾被教徒称为 “激愤” (或其他大同小异的标签), 批评中国的文字曾被国人称为 “激愤”, 大约只有批评朝鲜或 ISIS 的文字除乐呵呵的旁观外, 无人会说 “激愤”。 理查德·道金斯有句话说得很好: “对于宗教批评, 就连明晰也不再是优点而变成了气势汹汹的敌意”, 时政批评也往往如此。

    “国内人知道自己有哪哪不好, 只是更烦美英, 烦美英也没到激动得如何如何的程度, 孩子照旧和外教聊天, 专业人士各自忙各自专业内的事”——这句话可以有无数变种, 基本特点是代表全体国人, 这是很常见并且很必须的, 因为只有把全体国人都代表了, 才能以他们的名义, “高屋建瓴” 地指出某些不待见的文字哪怕不是错误的, 也是多此一举——因为 “国内人知道自己有哪哪不好” (大概只有新浪的网管还蒙在鼓里, 才会去屏蔽那些 “国内人知道” 的 “哪哪不好”)。 至于被代表的国人是 “孩子照旧和外教聊天”, 是 “专业人士各自忙各自专业内的事”, 还是全体过着其他类型的幸福生活, 恐怕就但凭代表他们的人来 “画出最美最好的图画” 了。

    “不像您, 把原本写科普的精力, 都花在生某外国的气上了, 荒废了主页”——这是另一种很常见的留言, 对大到我的人生该何去何从, 小到我该写什么文字, 我的精力 “原本” 该干什么作出 “提点”, 语气从关怀、 建议, 到批评、 棒喝, 应有尽有。 见多了这种 “提点”, 我不止一次扼腕叹息方舟子用掉了对付这种 “提点” 最好的话: “方舟子没有兴趣听取关于为人处事的任何忠告”。 可惜我不能拾人牙慧在我的留言区也挂那样的话。 这句留言还有一个特点, 就是对我写时评的动机作出揣摩。 这也是非常典型且很难回复的, 因为动机之事天知地知我知, 再怎么澄清也是 “孤证”。 以往最常见的是说我对中国 “恨铁不成钢”, 或 “多管闲事” (参阅旧微博), 这回多了一个 “生某外国的气” (都知道是 “外国” 了, 还说我要生它的气, 写作者记录自己见解的自娱和分享的兴趣对某些人来说可能真是 “夏虫不可以语冰”)。 而且单是揣摩倒也罢了, 却偏偏用的都是肯定语气——这是所有此类留言的 “最大公约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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